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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风凛冽,刀刀割人。
陶青鱼搀扶着老人,于心不忍。这么大年纪了,何必又要操持家里。
他抿住开裂的唇,道:“爷,剩下几家咱不去了。我想想其他办法。”
陶有粮粗糙的手紧握住他,闷咳几声,微微急喘道:“去,总得试试。”
如此,进了几次门,或被冷言冷语嘲讽;或被拉着哭惨;又或者笑着接待了,又好言好语拿了些蔫巴的萝卜送出来。
也有借到的,碎银二三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天暗了,陶家火炉子灭着。
一家人坐在桌上。碗里是清水混着米粒,上头漂浮着糠壳。只一盘咸菜,一碟萝卜,一人一根煮红薯。
若他们这些没病的一日两餐这么吃,家里的红薯能撑到明年开春。再多些时候,就不行了。
大家吃得沉默,桌上只有轻微的筷子碰撞声。
“鱼塘……卖了吧。”桌上,陶爷爷这样说。三叔、小三叔、二婶还有奶看向陶青鱼都点了头。
农家都是长子当家,以前是陶大郎。后来陶青鱼能自己打鱼卖鱼撑起家,家里人自然也看重他,同样当他如主心骨一般的人。
鱼塘的事儿,也得陶青鱼同意。
陶青鱼张了张嘴。
他想说不卖,卖了家里人又要饿肚子了。
可是说不出来。
不卖,爹怎么办。
他要吊住命,那药好生贵。
陶青鱼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难。
为了过这日子,他只能如傀儡般被线束缚着,僵硬点头。
只那一夜,陶家生活天翻地覆。爷□□上白发多了一半。
*
腊月二十八。
前阵儿下的雪化了,又出了几日太阳,可陶青鱼还是觉得冷得厉害,连往日暖和的手脚都暖不起来。
他今日要去卖鱼塘,顺带给家里人抓药。
米缸也空了,要买些米。
念着这些,陶青鱼向着县里走去。听说县里钱庄可以压田产贷银子,以后还了钱还能赎回来。
走了没多久,差不多要出自家跟前的这条小路。忽然就见苍茫天色间,一抹红逐渐走进。
陶青鱼下意识避开眼不去看,脚步匆匆。
没曾想,那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却在草垛边将他拦住。
她是笑着的,人上了年岁,面容和蔼。她穿的是体面的棉衣,头发收拾得很整齐。
她叫他鱼哥儿,可自己不认识她。
陶青鱼垂眸不看她,道:“您有事以后说,我忙。”
“我这也着急。”老妇人拉住他,“不耽搁你事儿,我几下说完。”
“方家可知道,人方夫子托我上门说亲。”
陶青鱼这才看她,只不过双眼无神。
老妇人知他家情况,想着那小子交代的话,面上还是笑:“方家就他一人。他又是书院夫子,你嫁去没公婆伺候,也举人相公争面子……”
陶青鱼舔了舔干涩的唇。“面子值几个钱?”
老妇人面上笑得和蔼。
却对哥儿心有怜悯,心里暗骂那小子: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十两银子。”
陶青鱼摇摇头,绕过她。
两辈子了,他从没见过天上掉馅饼儿。只见过下刀子。刀得他一家人活命艰难。
老妇人于心不忍。
不过见他走,也只能追上去。“哥儿看一百两如何?”
陶青鱼脚上像被绑了铁坨,坠得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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