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灾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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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沛,”时岑打断他的情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黑发棕皮的大个子颓然垂下脑袋,搓了把头发:“老大,我很清醒!”

    他喝了口水,哆哆嗦嗦地问:“老大,你知道‘灾厄’吧?”

    “虽然如今距离灾厄发生已经五十年,知情者寥寥。”时岑说,“但我恰巧有个朋友,他对乐园的历史很了解。”

    “老大,我再缓缓,”索沛捏着杯子,牙齿打颤,“我我我我不是要跟你传教,但那些话......一定就是那个意思,你懂吗?我我我组织下语言。”

    时岑瞥他一眼:“你最好真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索沛把脑袋转向一边,小声自言自语去了。

    在等待的空隙,时岑用心声问时明煦:“小时,清楚‘灾厄’是怎么回事吗?”

    “我知道它是一个重要的历史节点,但对细节并不知情。”时明煦说,“自灾厄发生后,乐园开始对历史进行模糊化处理。至于灾厄本身,应当是一场多物种齐聚后,共同对乐园发动的大型围攻潮。”

    时岑回答他:“远不止于此。”

    他面色平静,一手指腹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贴着腰间的枪,在驾驶车辆与警惕袭击的同时,抽空对时明煦讲述灾厄,一心三用。

    “小时,”时岑的心声轻缓,“内城对你们隐瞒了太多真相——尤其是对科研工作者。在告诉你之前,我需要确认,你真的想知道吗?”

    时明煦说:“如果你想讲更早的历史,已经有人告知过我。”

    顿了顿,他又说:“如果不是,那么我需要了解所谓真相的全貌。”

    这回换时岑展露片刻怔然——时明煦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果敢一些。

    时岑笑了笑,他指节搭在枪身上,随讲述轻轻叩着。

    “当初我离开内城,来到外城后,结识了许多人。其中一位,是如今凯恩斯小报的总编。”时岑问,“知道凯恩斯小报吗?这报纸在内城订阅者寥寥,但在外城蛮出名。”

    “知道。我也订阅了。”时明煦想起灰眼睛的夹克男——那个忽悠着他订购报纸的家伙,似乎是个吃回扣的中间商。

    “这家报社于十年前创立,总编兼投资人就叫凯恩斯。”时岑说,“他是个灰眼睛的男性,内城居民,基因链强度B等——他看上去四十多岁,但其实,今年已经年过六十。”

    时明煦一时无言。

    好吧,原来不是中间商。

    他又被骗了——好像跟外城有关的人和事,总是真假掺半。

    “小时,他是个很精明的商人。”时岑笑了笑,“我猜,你是被他忽悠着订阅的报纸。”

    时明煦:“......”

    有些时候,他真的想干脆像索沛那样直接转过头去,不搭理时岑。

    可惜他不能,他在自己世界的身体还没有醒来,此刻同时岑建立的意识联系异常稳固,有关时岑的一切,都被他

    切实感知到。

    对方的确是一个,有点恶劣的雇佣兵。

    “言归正传,凯恩斯建设这份报纸是为了多赚钱。”时岑见好就收,“因为他弟弟在灾厄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凯恩斯四处搜寻他的消息,不计成本。他俩相依为命十多年,感情非常深。”

    “灾厄杀死了很多人。”时明煦听到这里,想起杜升,杜升也执着于养父的失踪,始终不认为对方已经死亡。

    亲情,或许的确是一种很奇妙的情感联系,它有时会促使人去做一些执拗的、外界看来难以理解的事情。

    譬如从理性角度出发,无论是凯恩斯的弟弟,还是杜升的养父,在失踪这么久之后,都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可家属就是愿意日复一日、竭尽所能地找寻,将其视作某种人生得以圆满的执念。

    很遗憾,他和时岑都未能体会过这种感情。

    但,他们同彼此间,又拥有一种远比亲情更复杂,并且密不可分的联系——这样想来,倒也称不上有多遗憾。

    “小时,凯恩斯是灾厄的亲历者。”时岑的声音将他逸散的思绪拉回来,“灾厄,对于乐园而言,称得上一场划时代的浩劫。”

    “五十年以前,乐园的人口足足有两百多万,外城共计划分一百六十个区域,设置四十处城域间城防所。那时,生物的异变程度也没有如今这样高,有些温和的动植物是允许家养的。凯恩斯说,他与弟弟安德烈就养了一爬架未异变的水培牵牛花。”

    牵牛花,这种根茎细弱,花叶硕大的漂亮植物,顺着防盗窗攀爬,开出色泽明丽的、同样脆弱无害的花朵。

    它就静静绽放在五十年前的春天,在一对兄弟的窗前。它所处的屋子逼仄、狭窄,位于拥挤外城的一隅,但内部物件的摆放很有序。

    一个十岁出头的、蓝灰色眼瞳的小男孩,将脑袋搁在窗边,等待兄长做工归家。

    他的哥哥身体不够强壮,无法进入佣兵团,因而只能进行外城收入较低的文职工作。

    凯恩斯的确是一位好哥哥——他放弃内城的一切,自愿搬来外城,照顾基因等级由C下降至D的弟弟。

    安德烈的基因异变程度相对温和,却也致使他智商一点点降低、语言能力渐趋退化。这孩子总是显得安静,又很温和。

    灾厄降临的那天,安德烈趴伏在窗沿,像往常一样被牵牛的花叶围绕,从萼托与细茎的缝隙间,等待着凯恩斯。

    而哥哥留于家中的平板,还停留在一则“灯塔取得人类基因研究突破性进展”的消息上。

    安德烈伸手,摘下一多粉紫色牵牛花,将它攥在手心,等汁液像往常一样涂满掌纹时,哥哥就要归家。

    可惜,他没能最终等到。

    起初,只是掌心传来的些许刺痛感,他以为是指甲刺破了皮肤。

    就在低头想要查看时,满窗的牵牛花都在此刻剧烈摇晃起来——刚才分明只有和煦的小股春风。

    安德烈抬头,这一次,他从

    窗缝间,瞧见一只巨大的......白鸟。

    这只骨骼突出、眼神凶煞的有翼类,一喙叨碎了防盗窗的间隙,那些牵牛花叶都散落下来,在花瓣的纷纷扬扬中,狂奔回家的凯恩斯猛然抬头,看见了被抓握于巨鸟爪间的弟弟。

    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弟弟就这样消失于视线尽头。

    但这只是灾厄的开端。

    随后,那些还没被折断的牵牛茎叶——乃至于所有此前允许被养于室内的植株,开始迅速膨大化,花瓣不再柔软,它们变成尖锐如刀锋的东西,可以很轻易地搅弄血肉。

    温驯的小动物也狂躁起来,狗咬断栓绳,利齿又扎穿主人的咽喉,猫挠破的不再是沙发或窗帘,而是眼球与胸膛。

    与此同时,无数有翼类飞来,它们中的许多被城防所击落,但更多突破防线,在外城肆意虐杀人类,血液四处飞溅。

    就在哀嚎与惨叫声中,一种由远及近的、可怖的震颤,自野外而来——那是密密匝匝、数以十万百万计算的兽群。

    两栖类,爬行类,节肢类,哺乳类......乃至于软体类蠕虫,都混合在一起,如同受到磁铁吸引的磁石一般,疯狂涌向乐园。

    简直像是,在发动一场早有预谋的战争。

    “彼时军方拼尽全力,也没能护住外城。”时岑的声音低沉,“灾厄持续了整整三天,城防所和外派调查团几乎尽数牺牲,热武器也耗尽了。但仍有整整七十余片区域被尽数摧毁,城墙也碎成了粉末,再也无法抵御异变生物入侵。”

    “那些动植物,统统不要命,完全违背了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

    时明煦问:“那么,灾厄是如何最终停止的?”

    时岑看了眼索沛,这家伙犹豫半天,仍然一脸纠结,欲言又止。

    “如果凯恩斯所言不假,”时岑沉默须臾,“那实在是一个......很离奇的真相。”

    在灾厄降临的第四天,乐园中总人口已经锐减至二分之一,幸好启动真空空域防御罩措施及时启动,内城暂时得以保全。

    外城大部分幸存者,也被允许临时进入内城紧急避险。

    但兽潮与异变植物潮的侵袭没有丝毫停止迹象,外城尸体堆叠,人与动植物的混合在一起,再分不清,每时每刻,都能够听见防护罩被撞击的闷响——这些入侵生物,想要突破最后的防御层,进入内城之中。

    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位于内外城之间的真空隔离带,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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