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拍马(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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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到了年纪,皇子便会开府治事,兼以成婚。

    只是不知他娶的是哪家千金。

    此人性情温文,体贴入微,谁要嫁给他,当真是好福气。

    在遐想中,他又拆开了项知是的手谕。

    没想到,一封洒金笺缓缓飘落在地,上面也有他在上京的地址。

    乐无涯捡起第二份洒金笺,很偏心地想,小知是心眼又窄,人又刻薄,哪家姑娘嫁他,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除非能和他狼狈为奸,否则怎能举案齐眉?

    乐无涯将两份洒金笺并肩摆放,陷入了沉思。

    自太子项知明薨后,东宫之位空悬已久。

    二皇子项知徵酷爱射猎,最恨舞文弄墨,年少时常跑来蹭他们的课,对乐无涯的箭术颇不服气,与他比试了十数轮后,终是心悦诚服。

    从此后但凡有射猎之事,他便要抓着乐无涯去,直到乐无涯身体越来越坏,他才依依不舍地作罢。

    太子去后,他年岁最长,可惜他耽误了多年光阴,且实在是毫无读书禀赋,只能对大位望洋兴叹了。

    三皇子早夭,四皇子项知非身子康健,但性情柔糯,钟情诗画,寄情山水,并不多受皇上喜欢。

    乐无涯死时,五皇子项知允已经外派办事,观之已有人君风范。

    小六小七,也即知节和知是,均为皇上登基后所生。

    也不知道五皇子如今如何……

    想到这里,乐无涯突然乐出了声。

    关他屁事啊。

    他现在天高皇帝远,是个小县令,谁都甭想管他了!

    他快乐地扑倒在床上,打了个滚后,开门喊道:“打水,洗澡!”

    一番涤荡,泡尽了乐无涯通身的疲乏。

    他终于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大睡一觉。

    次日早晨,有人飞马来请,说知州大人叫他去议事。

    乐无涯打点行装,不叫随从,只选了匹温顺矮胖的小黄马,晃晃悠悠地往知州府去。

    过去的乐无涯最爱高头大马,刚来到闻人约的身体时,他已经过了一把瘾了,现在就图个舒服。

    他本想顺道去瞧瞧那些矿工如何了,却不意在安置矿工的城隍庙边看到了闻人约。

    他支起了个小摊,一把凳、一张桌,一卷拆下来的蓝色旧被面,上书两个大

    ()    字:写信。

    怕人不识字,他还在旁侧画了个信封。

    乐无涯经过时,正有个精瘦黝黑的矿工在摊边询价。

    乐无涯溜达到他身边:“干嘛呢?”

    闻人约远远地见他来了,便立起身来拱手致礼:“太爷,写信。”

    乐无涯背手瞧他:昨天不是叫你去衙里做事吗?

    闻人约温和道:“太爷叫我多察民生,休要只做纸上功夫,我就想找门营生做做。幸得太爷恤怜,昨日抄得的一部分陈家现财,已送到了矿工们手上。矿工们正是思乡情切的时候,我便想着,写些家信,赚些体己,也能了解民情,正是一举三得。”

    不愧是商贾之家出身,还挺会找商机。

    乐无涯拍拍他的肩,以资鼓励,又和那满心感激的矿工说了会儿话,便驾马赴会去也。

    益州下辖二十三县,依例每月都有一会。

    但凡县中有大事,知州也会单独把县令叫去提点一番。

    此次,正好是南亭谋反案与月度会议的时间重叠,二十三名县令都将齐聚一堂。

    南亭县本是小县,闻人约资历浅,又最是年轻,以往历次都是最下座。

    但此次,他的坐席被提到了最前。

    乐无涯不怯不避,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人陆陆续续地到来。

    一日过去,各县县令都听闻了乐无涯审夜案之事。

    消息更灵通的,还晓得似乎有大人物来过南亭县。

    他们一扫往日对这年轻后生的无视,走上前来,客气有礼地与他问安。

    乐无涯记忆力不差,出门前已根据知州大人过去发出的几封通传各县的批示手令,将二十三位现任县令的名字一一记住,又仗着自己来得最早,与茶房闲谈间,就将座位位次记在了心中。

    因此,每个人与他交游时,都能被他准确叫出名姓。

    再加上他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之道,与人照面不过片刻,便能揣度出对方性情,只需比照着对方最喜爱的样子说话行事即可。

    这点识人和对谈的技巧,乐无涯使用起来如同呼吸般简单。

    与他交谈,简直令人如沐春风、如饮醇酒。

    与他交谈之人,无不对他刮目相待,甚至怀疑起自己识人的眼光来,怎么先前从未留意过这个年轻县令。

    能藏拙,有大才,出身虽实在不佳,但明珠蒙尘、美玉微瑕,也终究不失其本色。

    这一桩谋反案,不就叫他大放异彩了吗?

    乐无涯忙着应酬,余光却瞥见了一个干瘦高挑的老县令。

    他约莫五十来岁,一张脸生得长而窄,眉眼走向十分凌厉,哪怕五官放松时,也自带一股气冲冲的神色。

    乐无涯记得,他叫齐五湖,字英臣,是锦元县县令。

    唯有他没有前来同乐无涯交游问候,只独自一个坐在那里,默默地怒发冲冠着。

    人渐渐聚齐后,吕知州自后堂姗姗来迟。

    吕知州全名吕德曜,相貌颇有脂粉气。

    但这并不是赞美他长得漂亮。

    尤其是他中年发福后,面庞微圆,眼神疲惫,活像是个扮了男装的姑子。

    不知是不是相由心生,影响了他说话的节奏,他的腔调也拖得老长,讲起话来像绵羊叫。

    他懒洋洋地扯出了一大篇拉杂废话,无非是近来事多,各位辛苦,州里知道各位的苦,但州里也苦。

    吕大人说得口干,端起茶杯,啜饮一口。

    乐无涯离他最近,鼻尖一动,嗅出了毛尖的香味。

    毛尖品级不同,价位也不同。

    按乐无涯上辈子在上京吃喝玩乐的宝贵经验来看,吕大人的杯中物属于相当顶级的品次,只比贡品低一级。

    乐无涯抿了一口自己的茶水,不动声色地搁下杯子,把唇角沾上的茶叶沫子抿下。

    本地的无名茶叶,也不知道是从哪家茶叶铺子进的陈年老货,碎得像是从罐子最底下扫出来的。

    吕大人优哉游哉地讲完了他的废话后,终于转向了乐无涯,羊叫着赞美道:“明恪,你做得好哇。”

    眼看话题要转到自己这边来,乐无涯挺直脊背,正要回答,忽然听得一声忍无可忍的断喝:“吕大人!”

    他一扭头,正见那齐五湖老眉倒竖:“您先解了锦元百姓的困厄,再说这些事情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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