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窥看(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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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爱惜一点,是应当应分的。

    他说:“可趴着看的话,灯有点昏。”

    闻人约把油灯单手举起:“给你揉着,也给你照着。”

    一时间,屋内安静得很,灯花轻微的炸裂声与翻卷声彼此相合,相得益彰。

    “我知道我该听话。”闻人约轻声说,“你离开我,我心中无定。”

    乐无涯背身向他:“看见我就有定了?”

    “嗯。”

    “那可不行。”乐无涯说,“将来你要考去他处,还要带我去上任不成?”

    闻人约沉默了。

    面对着他的后背,他自嘲地笑了笑,答:“也是。”

    乐无涯却没答,肩膀抖了抖,把脸和乱发一起埋在了胳膊里。

    闻人约又揉按了一会儿,才觉出他姿势古怪:“困了?”

    “唔……”乐无涯忍无可忍地猫起腰来,“别揉了!”

    闻人约:?

    他担忧地:“我手重了?”

    “你就折腾我吧!”乐无涯朝闻人约蹬出一脚,但因着心烦意乱蹬了个空,“回你自己屋去!”

    他匆匆地拉过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双腿。

    尽管乐无涯手快,然而闻人约还是瞥见了一点端倪。

    他的脸骤然烧了起来,快速站起,转身端着油灯,撒腿就跑。

    他腿长,跑得又利落,待乐无涯回过神来,他已顺走了屋里唯一一

    ()    支油灯。

    乐无涯翻身起来,低头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比划了一下。

    还成。

    尽管自己丢了人,这尺寸可不算丢人。

    他深呼吸一口,脑中乱纷纷的一片,又想到上辈子自己最后扯的那个欺世之谎。

    说这话时,自己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现如今的自己已经记不大清了。

    年少时,他刚刚尝到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儿,就被断了念想。

    后来,他是谁都不敢爱了。

    断袖之言,算是他最后的坏心眼,也算给他最初的那点少年意气一个交代、一个说法。

    没想到重生一世,自己身随意动,看起来又不大安分了。

    乐无涯被闻人约的无心之举,磋磨出了一腔心事,越想越气,盯着他的卷子,有意给他判个零蛋。

    但在平息了骚动之后,他还是举步走到廊下,借着灯笼的光辉,把那篇写到一半的文批完了。

    行文尚可,字迹工整,偶有妙语,写八股是够瞧的了。

    有了这半年多的官场历练,闻人约的时务策撰写水准更是比其他同辈高出了不少。

    但笔锋仍是稚嫩,尚有不足;时务策引经据典多,自己的观点少。

    乐无涯打了两个圈,划了四个叉,无情地送他名落孙山。

    ……

    回了自己房间的闻人约,待面上热度稍褪,才发现自己带走了乐无涯房间的油灯。

    他懊恼地一抿嘴,向门外走去,想将油灯还给他。

    可万一撞破现场,看到那人低着头纾解……

    闻人约向后一个急转身,捧着灯回到了床边,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一烛灯火跳跃不休,将他的面颊烤得灼灼发烫。

    他举着灯愣了很久,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朝门外走去。

    闻人约一脚跨出门外,向走廊那端看去,正好撞见乐无涯披衣站在灯笼下,借来一段光,为自己批改试卷。

    春寒料峭,此处又是边地,乐无涯一边审看,一边低头呵了一下手。

    他呵出的薄薄白雾,和他的身量一样,都是单薄又可亲的。

    闻人约僵硬了一下,将自己迈出门的脚收了回来,快步走到油灯前,将两盏灯一齐吹灭。

    这回,轮到他岀不了门了。

    一切声音都显得那样清晰。

    虫鸣、风声与他的鼻息,都是那样声若雷霆,好像随时会暴·露在那人眼前一样。

    好在这折磨没有持续太久。

    不多时,彼端的门扉隐隐约约地响了一声。

    乐无涯回了房间。

    闻人约翻了个身。

    直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面颊滚烫,并非是被油灯炙烤所致。

    ……

    次日,乐无涯携着色厉内荏的何青松等人,以及一个神思不属的闻人约,拜见了冉丘关的孟札。

    诚如何青松所言,

    孟札确实是个一眼悍犷的糙汉,四十来岁的年纪,一颗脑袋剃得干干净净。

    有一道鲜红的刀疤横贯他的顶门心,把他变得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好在此人表里不一,性情不仅暴烈,还颇有几分斯文。

    然而,这更加平白增添了几分恐怖,总感觉这人上一刻和和气气地聊着天,下一刻便要抄起马刀来和人拼命了。

    乐无涯想得不差。

    这事解决起来不难。

    问清石料用途后,孟札就跟乐无涯赔了礼,并坚决要挽留他吃顿便饭。

    乐无涯并不意外。

    今后第二批、第三批石料还要经过此处,他没必要推三阻四,把关系搞僵。

    他欣然应允下来。

    用饭的地点,择在了冉丘关内的官邸。

    说是官邸,只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小四合院。

    听说乐无涯不擅酒,孟札也不强求,吩咐人换了雪梨蜜水来。

    菜过三巡,何青松等人渐渐酒酣耳热,又见孟札迟迟不露出狰狞面容,还是那个温水似的好脾气,便不再拘束那么多了。

    何青松最好奇他额头上那道纵贯伤疤的来处,一眼一眼地偷看,看得孟札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耸耸肩,道:“您想问就问吧。”

    何青松咧嘴一笑,往脑袋上比划一下:“这个……怎么弄的?”

    孟札:“铜马之战里,被一个小将军砍的。脑浆子差一点就要流出去了,是我命大。”

    何青松稍作回想:“铜马之战……十几年前……啊,是裴少将军?”

    “不。”孟札道,“是另一个和他一起出征的小将军,姓乐,您可知道?”

    何青松吱喽喝下一杯:“乐无涯!谁不知道啊。”

    乐无涯夹了一根菜,看着他脑袋上那条可怖的大疤,默默地嚼着。

    他砍过这么一个人么?

    杀的有点多,不记得了。

    孟札转向乐无涯:“您知道此人么?”

    乐无涯一脸诚恳地摇头:“铜马之战时,我还是个孩子呢。”

    “是,闻人县令年少有为,许多事情是不知道的。”

    孟札也隐有醉态:“比方说,您这批石料是从冉丘山里来的,可十几年前,冉丘山被一伙山匪霸占着,哪怕石料再好,也运不出来。这件事,您可知道吗?”

    乐无涯静静看着他。

    他知道的。

    同样,他也知道,眼前人在借醉诈他的话。

    那么,那个人一定在这里了。

    ……

    此刻,此地,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一方小桌,一壶烈酒。

    桌旁、酒旁,端坐着面容冷峻的赫连彻。

    乐无涯爽朗带笑的声音自那边传来:“我不知道啊。您讲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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