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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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男人垂下眼睛,盯着黎羚看,回忆起对方小得可怜的脸,泰半被埋进自己的掌心,近乎苦闷的表情。

    还有她烙印在他的皮肤里,雨雾般的吻。

    “你很想来。”他评价。

    黎羚:“……”倒也不是很想。

    金静尧:“想下班。”

    黎羚:???

    她说了吗,不是,应该没说吧,这嘴难道是开过光了,黎羚十分惊恐地看着对方。

    金静尧突然弯了弯唇,用不是很善良的语气说:“算了,先这样吧。”

    他转过身,十分干脆利落地离开。

    甬道的天花板这么低,他身形又这么高大,根本直不起腰。

    黎羚本想要看他笑话,却发现即使如此,对方的背影还是很镇定和自然。

    就在这时,年轻男人转过头,不是很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还不走。”

    “爬累了呢,导演。”黎羚说,“我坐一会儿再出去。”

    金静尧沉默片刻,作出较为中肯的评价:“确实爬了很久。”

    他转过身,重新向她走来。

    猝不及防,黎羚的腰被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揽住。

    他将她抱了出去。

    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年轻男人的耳廓似乎更红了一些。

    黎羚没有想太多,只是比较记仇地将手掌上的灰尘全部擦到了对方的肩膀上,并成功地让他看起来更脏了。

    -

    重新坐回轮椅的一瞬间,黎羚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在这么窄的地方拍戏,真的浑身酸痛,不啻于坐完三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

    “脚踝疼吗。”金静尧垂下眼问她。

    黎羚莫名地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危险。

    好像如果她说“疼”,他就要立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地上,检查她的伤口。

    她违心地说:“没事的导演,不疼。”

    “嗯。”

    再一转头,黎羚吓了一大跳,一群工作人员都在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一半人两眼放光,气氛热烈得像马上要开香槟:“黎老师,你们刚才演得太好了吧!”

    “真的好会推拉!”

    “要的就是这种想吻不敢吻的氛围感……”

    “您配享太庙!”

    另一半人就比较诡异了,直勾勾地、非常怨念地盯着她,说:“为什么不拍完……”

    “到底还能不能有个完整的吻戏了。”

    “给孩子一口饭吃行不行。”

    黎羚有点起鸡皮疙瘩了,只好说:“我也不知道,都是导演的意思。”

    摄影师经过,一副扼腕叹息的语气:“周竟真的不行啊,他是没长手还是没长嘴……”

    黎羚:“……”

    “周竟在你后面,你要不要问问他。”她友善地提醒

    。

    摄影师愕然地转过身,只见金静尧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他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兴奋,冲上去就想问清楚,谁料狠狠地吃了个闭门羹。对方“啪”地一声关上门。

    副导演在后面解释:“呃,导演打算临时改一下后面的戏。”

    众人顿时发出了失望的“嘘”声。

    -

    黎羚回到化妆间。

    她刚才向导演撒谎了,拍戏的时候浑然不觉,脚踝的伤口早已被牵动,现在疼得非常厉害。

    疼痛难忍,以至于连化妆间的光线都显得太刺眼,她推着轮椅四处转,像一只瓶子里的昆虫,鬼使神差地掀开了背后的幕帘。

    画架竟然还在。

    摆在上面的一幅画尚未完成,风格已经相当之怪诞。

    一眼望去,像是一副城市的素描。硕大无朋的管道,如同被剥了皮的铁皮动物。闪烁的霓虹灯,是汩汩流动的、被污染的血液。

    但细看,处处都是嘴唇。

    管道里生长出冶艳的红唇。霓虹灯牌上是夸张的唇印。天空中高悬的一轮弯月,是喘-息的唇。

    好……怪的画。

    满是压抑的欲-望,和骇人的幻想。

    黎羚感觉更晕了,伤口鼓胀而疼痛,仿佛从新生的血肉里长出一颗心脏。

    而在片场的另一边、空无一人的工作间里,金静尧正在审视着方才拍摄的素材。

    非常轻的钢琴声里,一个沙哑的女声在唱着You’dbetterrunrun,runruntome

    你应该奔向我/奔向我/奔向我

    他看到阿玲向周竟倾身的那个瞬间。光线从地板的缝隙里渗入一角,一寸寸地照亮她皮肤上滑落的汗,仿佛最甘美的蜜。

    从导演的标准来看,这是一组非常失败的镜头。黎羚身处的位置完全偏离了机位,导致构图失衡。他自己的表演也很拙劣,一半时间在走神,完全没有接住对方的戏。

    理智告诉自己,他应当立刻将这个镜头剪掉。

    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像是强迫症发作,一遍遍地重复观看。好像每多看一遍,这个镜头就会变得完美一分,

    一个奇怪而危险的想法,突然攫住他的心脏。

    如果这不是阿玲在吻周竟,而是黎羚。

    如果这不是一部电影。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他应当是电影的狂热信徒,作品高于一切,甚至于他的人生。他选择黎羚也并无私心,一切的尝试,都是为了创作,为了更圆熟的镜头、更完美的表达。

    可是,第一次,他只想要将这个镜头私藏起来。

    将它变成只属于他的。

    监视器的屏幕上,同样的画面还在不断地播放。阿玲一次次地奔向周竟,像千代子虔诚地追寻初恋,罗拉轻巧地越过时间。

    You’dbettercomecome,comecometome

    You’dbetterrunrun,runruntome

    他的反应完全错了。金静尧会拒绝,但周竟不会,他只会欣然地接受,堕入最伟大的幻觉。

    金静尧想,他知道下一场戏要怎么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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