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无法理解E的顾虑。 E用保养油仔细的擦着那把红色的格洛/克，情绪平静的陈述道, “濑田女士呢？你总有在乎的人, 他们会为你担心, 难道死在终结城就高兴了吗？在这里, 你连一个拥有坟墓的资格都没有，我们这种人只配死在垃圾堆……然后在第二天被鬃狗肢解……” “我不在乎！” …… 车内的气氛又沉默了，E冰蓝的眼睛对上维尔愤怒的紫眸，相顾无言，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终于被推向沉默又尴尬的顶点。 …… 过了好半响，车子又被维尔开了很长的一段路。 不知道有多长，不知道有多远，没有目的的开，窗外已经越过了许多行人。 E只觉得：啊，这路可真是开了很远。 维尔讷讷道，“抱歉，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E沉默的继续擦枪。 “听着，E，我不想搞臭我们的关系……你和濑田姐都对我很好，我却总给你们添麻烦，这我知道的……但我这种烂人死了不值得伤心，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们就尽快忘了我吧……” 忘了……有这么无私吗？ 有人说，人这一生的死亡有两次，第一次是身体上的死亡，不知是灵魂还是意识的东西抽离身体，从此尸体少了二十一克的重量。 第二次，则是在别人的记忆里死亡，沉重又轻飘飘的就被忘了。 E觉得，如果是她死了，她希望有人记住她，伤心也好，痛恨也好，她就是自私的想留下点痕迹。 她不太想被忘记。 想到这儿，E一巴掌拍上维尔的脸，“闭嘴，你那点破事儿算什么麻烦？” 维尔一口猛地把最后的烟吸进肺里，潇洒的从车窗扔出烟屁股，忽得轻松了起来，“是是是，也对，我的事肯定难不倒无所不能的小公主！” “是？” E将那把红色的格洛/克快速组装完成，发出清脆的咔哒咔哒声。她也轻松了起来，眉眼含笑，“你总说是，那今天晚上就学你的名字吧，然后是濑田女士的……对了，还有你的熊，它叫什么？” “就叫熊，最多加个恶心的叠词。什么：熊熊、狗熊、会发出狗叫的熊……”维尔踩下刹车，转过上半身笑道，“不过你忘了最重要的，E。” E转动眼珠，“什么？” “是你，你的名字，我会写。” “那可得把你给得意坏了。”E这下真的觉得有些好笑，“E，我的名字，这么简单，你不会和傻逼有什么区别？” “不是E，E大家都会叫。” 维尔得意的拉过E未被金属护臂包裹的右手，摊开她的手掌，用指尖歪歪扭扭的写下了四不像的方块字：“巫终” “我专门查了你的名字怎么用伏羲那边的话写。” 他凶狠的断眉在E眼里忽然有了几分年轻人的天真和真挚，全然没有一丝刀口舔血冷酷雇佣兵的模样。 这个年轻人真的以为他可以相信E。 可惜，巫终这个名字也是假的，E偷来的东西。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她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也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 E这么想了，也就问出来了，“维尔，万一我的这个名字是假的呢？” 维尔调谠，“至少小公主是真的，你总是小公主吧？” “小公主是你他妈爹。”E粗鲁地骂了句脏话，否决道，“不对，又错了，维尔，只是同伙。” “好吧！你说同伙就是同伙，我本来还想着我和你这小公主搭上关系多少也算个皇亲国戚。” E被逗笑了。 现在还有个屁的皇亲国戚，全是公司有关联的资本家。 一边说着，车第章子终于到达博内安区的商业街，人流多了起来，E撑着下巴瞥过街边的行人，甚至在一个服装店看见了以前在安德纳科技时见过的几个文员。 这边的商业街是中产阶级最喜欢的地方，虽然肯定比不过市中心的商业街奢华，却胜在价格适中。 公司的员工们挺喜欢来这儿。 那几个E认识的公司文员正在试那家店铺这个季度新上新的裙子。 E模模糊糊的看见了橱窗里摆得的最高的那件白色的芭蕾舞裙。 她没想到，这种店铺现在还有卖这个的。 “怎么了？”维尔注意到她的视线。 “没什么，只是看到了有点眼熟的东西”，E敲了敲车窗边缘，冷淡催促道，“赶紧走吧，买完东西就回去，天黑了，我们那片区域外面不太平。” “哦……” …… 深海，依旧是充满金属流质的深海。 疼痛与窒息早已将E麻木，她在这里，甚至已经无法在黑暗中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水压恐怖到见不着没有任何其他的生物，无尽的死寂与黑暗偏执的想将这里唯一的迷失灵魂同化。 如果不能保持意识，E会逐渐迷失在这里，就算是醒了，她也会疯。 【3.1415926……3.1415927……当我从3数到4，π的无限将被省略……】 她努力在这种条件下思考。 不能停下，永远不能停止思考，停下就会死……无论在这里想什么，想什么都好，想到外界天亮……“E”就又活过了一天…… 1+1=2 1+2=3 1+3=4 …… 这里的时间几近于无限……似乎流逝与外面的不同…… 1+3556557463……等于……多少来着？ E觉得自己自己感受不到的脑子越来越疲惫，却只能强撑着一口气重数。 1+1=1……1+1=1…… 1+1=1 1+1=1 1+1=1 …… 不对……答案好像不对……她算错了。 E固执的、近乎疯魔的默念： 1+1=……1？ 1+1=1……1+1=1…… 1+1=1！！！错了，没错！！1+1=1！！ 【3.1415926……3.1415927……当我从3数到4，π的无限将被省略……】 1+1=1……1+1=1……等于……1…… 【0和1组成的代码是无限的，每一个零要代表无限，必须加上一……所以，1+1，代表的是“丌”】 1+1=1…… E被金属流质用力拥吻，好像那东西真切的爱着她，痛苦又不顾后果，每一次拥吻都见证了她的死亡重组。 ［人格余薪：70％］ 肉 / 体被尽数碾压成血雾，只有21克的意识沉默的念着： 1+1……等于几？ 黑暗中，无数双眼睛睁开，密密麻麻的包围了她。 那些眼睛在金属流质中转动，逼近她，注视她，瞳孔都是璀璨的紫色，映着终结城的光彩。 像抽象的艺术……E甚至看见一条巨大的银色衔尾蛇在许多眼睛的缝隙中……在那些金属流质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