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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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

    她的动作比初时熟稔得多,一边落笔,一边对江白砚解释:“多画些符,以后遇上危险,我才帮得上你。”

    她好歹有十多年画符学符的记忆,倘若真出了事,肯定不会拖后腿。

    “你若想画,我去购置黄纸朱砂。”

    江白砚道:“宣纸存不住灵气,恐将你的灵气平白耗损四成。”

    是这个道理。

    施黛点点头,思量片刻,还是画了十来张威力不小的符箓,仰起下巴嘚瑟一笑:“这叫未雨绸缪。”

    她把余下的灵气留给黄纸用,没接着往下画,狼毫笔在指间轻盈一转,落下两点晕开的墨渍。

    纸笔在前,施黛心血来潮:“你会画画吗?”

    江白砚站在她身边,闻言微顿:“仅儿时学过。”

    那是十年前的旧事了。

    他自幼聪颖,在诗词书画上极具天赋,随先生学过丹青。

    后来江府灭门,江白砚不再握笔,常年执剑。

    哪怕偶尔提了笔,他也没描摹画卷的闲情逸致,而是一心勾符除妖。

    施黛笑笑:“我也是以前学过。”

    她本人没机会上美术补习班,修学水墨,是原主的记忆。

    归根结底,在某些方面,绘画

    和画符有共通之处。

    施黛练习符术久了,对符箓信手拈来,动笔行云流水,加之与原主的记忆大部分融合,作画时,头脑和身体都有下意识的反应。

    思索须臾,施黛饶有兴致攥紧笔。

    笔锋游弋,不消多时,纸上现出一株花枝繁盛的树。

    “是梅花树。”

    她又添几笔,画上两道人影:“你和我。”

    施黛侧头,双目亮如玉珠:“怎么样?”

    她画得随心所欲、不拘一格,虽潦草稚嫩,却摒除了死板匠气,精巧灵俏。

    江白砚一眼辨出:“成婚之日?”

    “嗯。”

    施黛说:“那时是冬天,长安一定会下很大的雪——”

    她兴趣盎然,在纸上的空白重新作画。

    这回是两人分立,中间多出个巨大团状物,似是人形。

    施黛很满意:“我们可以堆雪人。”

    她弯了眼,发丝在灯下淌出瑰丽色彩,一高兴起来,眉间流光溢彩,柔和得像束暖光。

    灵动温暖,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施黛把笔递给江白砚:“到冬天,你想做什么?”

    他垂目一瞬,长睫覆下浓郁阴影,在眼尾勾起小而浅的弧。

    “冬日天寒。”

    江白砚提笔:“想同你围炉夜话,煮茶赏梅。”

    他有双漂亮的手,骨骼分明,修长有力,因不擅长丹青水墨,落笔稍有滞涩。

    但好歹学过一两年,又常年苦修字符,江白砚笔触渐渐流畅,和他性子一样,是偏于简约的画风。

    施黛凑近了看,纸上是两个煮茶的小人,身后窗牖大敞,飞雪漫天。

    她笑逐颜开:“好看。”

    冬天在这儿,春天也不远了。

    想起曾经送给江白砚象征一年四季的生辰礼物,施黛铺开另一张纸:“春天呢?”

    她抢先画下:“春天要放风筝!最近老是出事,我们忙来忙去,一直没机会出去玩。”

    江白砚轻扬唇角:“嗯。”

    他想了想,在一旁落笔:“春朝踏青,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宴,指的是在弯曲水道里放置酒杯,酒杯顺水流到谁身边,谁就拿起饮下。

    在长安,这是百姓们春天消遣的风雅旧俗。

    施黛瞅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的酒量……”

    想打败江白砚,正面对决的可行性少之又少,最直截了当的法子,是给他灌酒喝。

    这人一杯倒。

    “夏天的话,”施黛握起笔,“吃西瓜,去海边。”

    盛夏热得厉害,她大可抱着江白砚纳凉。

    说不定,还能顺便抱一抱鲛人尾巴。

    江白砚在空处添:“暑意正盛,可泛舟游湖。”

    “秋天——”

    施黛想了想,画个又大又圆的月亮:“中秋赏月,阖家团圆。你和我爹会做吃的,

    我们试试自制月饼。”

    安静片刻,江白砚轻声道:“秋高气爽,赏桂赏菊。”

    施黛适时接话:“吃桂花糕栗子糕和蟹膏!”

    江白砚很轻地笑:“好。”

    一年四时的闲情趣致,被他们逐一画在四张宣纸上。

    晃眼望去,好像真的和她过完了一生。

    他定定凝视,听施黛说:“要说到做到哦。”

    江白砚未语,拥她入怀。

    他昨夜几乎没睡,不愿浪费所剩不多的时间。

    预感到邪气的汹涌滋长,江白砚用了大半个晚上,把余下的鲛泪缝上嫁衣。

    回房后,借由烛光,他久久凝望施黛的睡颜。

    细柳眉,杏子眼,琼鼻朱唇,若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

    是她,也只能是她。

    俯身埋首于施黛颈窝,江白砚开口:“喜欢你。”

    他的侧脸抵着施黛脖颈,呼出的热气全落在那处,又酥又痒。

    和体温一同传来的,是江白砚平稳有力的心跳,每次呼吸,都闻得到清浅微香。

    没忍住轻颤,施黛不知怎么,下意识问他:“有多喜欢?”

    江白砚似乎笑了下。

    “什么都能给你。”

    他道:“我有的,尽数予你,我没有的,便夺来赠你。”

    这话换作寻常人说,无疑不切实际。

    但江白砚有底气,也有实力。

    才气无双,不世之才,一剑无出其右。

    直至此刻,他方显出少年人独有的桀骜与笃信,凝眸对施黛道:“你所思所念,我皆可为。”

    江白砚说得认真,像是承诺。

    盛满烛光的桃花眼近在咫尺,一瞬惊鸿,泻出剑光般的凛色。

    怦然心跳声里,施黛忽然想,如果江家灭门案未曾发生、江白砚不是由邪祟挑选的容器。

    他理应如此刻一样,风骨亭亭,鲜衣怒马。

    可惜没有如果。

    心绪难言,施黛一把抱紧他:“不需要。”

    她闷闷说:“我只要你就够了。”

    眉间风雪化开,江白砚温声:“好,我是你的。”

    “既然是我的,”施黛深吸口气,“不许受伤,不许自伤,也不许总想有的没的。要不然——”

    她抿起唇,右手下探,触及江白砚手背。

    指尖掠过冰凉肌肤,来到他掌心,顺势合拢。

    以禁锢的姿态,施黛与他十指相扣。

    世上哪有真如朝阳一般,纯然无瑕、心无杂念的人。

    从小咬着牙一路往上爬,比起常人,她执念更深,也更坚决。

    面对施黛,江白砚愿意褪下满身尖刺,赠予她少有的温驯。

    置身于江白砚眼前,她亦能破天荒地倾吐执欲,袒露朝阳下晦暗的阴翳。

    施黛说:“我有时也会想,要把你关起来。”

    她握得太紧,江白砚没挣扎。

    他只垂眸一笑,纵容应声:“关起来也无妨。”

    下一刻,江白砚问她:“嫁衣,你想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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