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3 章 293(二更)(1/2)
当他以兖州别驾的身份朝着各家游说的时候,收到的回复几乎是统一的。
春三月的雨水短缺在早几年间也是常有的事情,不一定真会发展到旱灾的地步,更遑论是在此时还没有见到影子的蝗灾了。
那长安朝廷对此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到底是真要为这样的灾祸做出准备,还是想要通过舆论给他们制造在心理上的压力呢?
陈宫忍住了直接开口就骂的冲动,冷声问道:“倘若当真如此呢?”
对方漫不经心地回道:“且不说这兖州地界上,曹兖州所在的东郡就有黄河经行而过,便是那济水、濮水、泗水和那大野泽,都是这方土地上的稳定水源,少下个几天雨而已,何必先自己人吓自己人。”
“再者说来,曹孟德的兖州牧是由邺城朝廷授予的,我等就算现如今要效忠也该当效忠于邺城天子才对,你因为关中的存粮更多,便要将我等的典藏孤本拿去那头换粮,在情理上也说不通吧。”
“还是说,你陈公台是有什么大作需要在长安那头印制的,好叫你名闻天下?”
这话说得简直荒唐!
陈宫反问道:“短短十年的时间,就让你们忘了光和年末的旱灾,让大野泽的水域都缩减到何种程度了吗?”
虽此刻也才是三月中旬,但真正精通耕作的老农哪里会只按照一点降雨量的多寡就来评判今年的灾情,大灾之前各种自然生物的表现也同样反常,若非陈宫走访过了各方乡里,哪里会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
可这些人都将他当做是什么了?
真是旱灾当头的话,在他们口中的这些河流水泽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救命稻草,这些水源也绝不足以让他们的粮食在地里正常生长。
他们只是舍不得自己的脸面,舍不得自己要先付出再获得罢了!
陈宫冷冷地看着对方岿然不动的面色,深知自己就算将前几年的情况搬到他们的面前来做个比对,在他们这里可能都并不能起到任何劝说的效果。
他当即拂袖而去,只留下了一句“不堪与谋”。
“嗤……不堪与谋?我看是他陈公台跟着曹孟德做事久了,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又是何方人士了。”被陈宫登门劝说的寿张王氏子弟瞧着对方的背影消失,不由冷笑了一声。
这兖州境内奉迎曹操前来担任兖州牧的人里,有被曹操在东郡太守任上政绩说服,觉得他确实适合兖州牧位置的,也有些得算是随波逐流接受众人所提出建议的。
在背后说不定还盼望着曹操早点出个什么意外。
寿张王氏便是其中一支。
这一家里在这东汉末年倒是出了个有名人物,叫做王芬。
光和七年因黄巾之乱的缘故,党锢之祸被解除,其中就包括王芬。
在皇甫嵩从冀州牧位置上卸任之后,他甚至一度当上过冀州刺史的位
置。
但在中平四年,也就是乔琰坐上并州牧位置那一年的年初,故太尉陈蕃之子陈逸和青州术士襄楷造访了王芬,在席间,襄楷声称天象将会不利于宦官,黄门常侍将要灭族,于是几人都觉得时机已到,便密谋将汉灵帝给废黜,改立合肥侯为帝。
因曹操在黄巾之乱后的表现,加之他彼时愤然辞官在家的状态很对王芬的胃口,王芬就也邀请了曹操。
但曹操在信中果断拒绝了他,说废立皇帝这种事情很不祥的,古往今来实行此道的也只有伊尹和霍光罢了,这两人都是权柄在握,在实施的过程中也面对着相当多的困难。
现在你们贸然实行这样的计划,和七王之乱有什么区别呢?①
事实上拒绝王芬这次行动的也并不只有曹操,名士华歆也对此做出评价,说王芬此人性格疏忽,又不擅长统兵,现在还到处发出邀请,谁知道会不会事败,而后牵连妻儿L。
这些人的拒绝并没有打消王芬动手的念头,反而让他觉得天下的希望都尽数悬系在了他的身上,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单干,就趁着刘宏北巡河间郡的时候动手!
谁知道太史令观星言及不宜出行,让汉灵帝打消了这个计划。
又因他恰好在此时下诏让王芬入京,王芬以为事情败露,就自杀而亡了。
这件事因为并不算事败,就连许攸这个参与谋划之人也就是藏匿了一阵就回到何进大将军府任职了,或许就连汉灵帝本人都没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寿张王氏也同样没有遭到追责。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于曹操是怀有怨怼之心的。
要他们看来,若不是曹操、陶丘洪和华歆等人相继对王芬表达了拒绝,又正逢汉灵帝拒绝了这趟往河间国的出行,或许王芬的废立计划就已经成功了,如何会因为恐惧而落到个自杀的地步。
另外两人不在兖州,甚至陶丘洪已经病逝了,那么这个迁怒的对象当然只有曹操。
他们能不明确地对曹操提出反对,都得算是不错了,更别说是配合这种用书换粮的举动。
“阉宦之后,买官太尉之子,果然是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惧怕到这个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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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孟卓也就是张邈,也是陈留郡的太守,同为寿张人士,和寿张王氏之间还算有些交情,可惜对方跟曹操也有交情,也是在曹操发起占据兖州之战的时候极快倒向对方,顶多就是这两年间和曹操有些理念上的磨合问题而已,若要让他反对曹操,大概是做不到的。
这么一看,也就是那兖州乔氏跟他们之间还能有点共同语言。
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跟他们,还有其他不喜曹操为兖州牧的世家联手,往邺城去告他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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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们就是吃太饱了!”陈宫向着曹操禀报此行结果的时候,曹洪恰好在侧,当即拍了桌子。
见曹操朝着他看过来,示
() 意他稍微注意一点形象,曹洪嘀咕道:“我说的也没错,前几年在枣校尉的屯田安排下,加上有从并州那边流传过来的耕作之法,这些兖州世家的日子别提有多好过了,我看他们一个个的,现在坞堡仓储都丰盈得很,就算真有什么天灾人祸,坞堡一关,也够他们吃上三两年的,哪里会担心旱灾真来,对兖州而言的压力到底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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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他们被清算到如今也有快三年的时间了,只听过汉阳四姓之中的有才者给那凉州别驾当左膀右臂,何曾听过他们在凉州重新掀起反叛。”
曹操又瞥了他一眼。
曹洪这个既作为从弟又作为下属的连忙耸了耸肩,“我知道这是个混账话,凉州不服长安管制已久,该杀的威风还是要杀的,您也同我说过,那边跟兖州不是一个情况。我这不就是看不过眼这些兖州士人的所作所为,想为大哥出口气吗?”
曹操笑骂道:“你要真想给我出口气,你就先把你手底下的那些兵给我带好,前几日还听说你和子孝赌马约斗,哪有你们这么整顿军事的。”
曹洪不太服气,“这哪里能怪我和子孝行事不妥,分明就是没什么外敌可打。大哥,您说说看,早年间还有讨董这一场可以杀敌的,来了兖州之后,就算是夺济阴、东平这些地方,您也都说要收敛着打,以防后续治理不便。这我们也能理解。”
“可现在呢?现在就更让人不自在了。要说我兖州境内的精兵,打个豫州没问题吧?但先是让袁绍那厮封了刘备做荡寇将军征讨袁术,就这样还能折了文丑,结果刘备那小子可好,转头就去当什么徐州牧去了,这都算是个什么事。”
“要说大哥是因为和乔烨舒之间的交情,加上不太看好袁绍,这才既没向河东出兵也没进取洛阳,我也都能理解,就是还得在这里受这些个兖州世家的鸟气,真够憋屈的!”
曹洪说到这里留意了一番曹操的脸色,见他显然对自己这个自家人在私底下发的牢骚并没有什么不满,便又小声道:“大哥啊,早年间您还说自己想做征西将军,可您看这现在哪里有征西的样子。”
曹操很清楚,曹洪忽然在此时跟他说这些,绝不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而是在说,他身为兖州牧,却依然受到诸般掣肘,而这些制约甚至并没有因为他在兖州立足的时间渐长,在此地的人脉愈深便有
() 所减少,着实是让人不痛快。
他眸中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对着曹洪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想一会儿L。”
兖州士族的不配合在天灾的到来之前实是他所面对的阻力,但这也或许会是推动他做出转变的动力。
说实话,在长安朝廷和邺城朝廷之间,若不是因为他的兖州牧来历和兖州世家的立场,他是更倾向于长安的。
想想当年和乔琰饮酒畅谈,竟恍惚还是在昨日发生的一般。
要不是出于这种想法,他也不会将次子曹丕送去乐平书院就读,也不会和乔琰之间达成以粮来换棉的交易。
但若让他毫无顾忌地领着宗族投往司隶,他又还做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乔琰越发位高权重,在长安城中挥斥方遒,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近来所行的种种都带着一股将汉廷主导权夺去的迹象,以至于曹操在看着那些字迹相同的报纸之时时常在想,倘若她真能击败袁绍,将汉室合二为一,那么届时的天下当真还是汉室天下吗?
汉室天下又真的是最合适的天下吗?
都说最了解自己的还是对手,他和乔琰虽不能严格算是对手,但也从这些细枝末节之间窥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种迟疑让曹操不由有些犹豫。
但他也从陈宫和曹洪的话中意识到,他再怎么犹豫,都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性的举措,让接下来的时局无论发生何种改变,他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尤其是,在这天灾当前,尽可能地保全自己所统辖境内的力量。
好在今日他所得到的也不全然是坏消息。
早前陈宫向着他举荐了山阳的满宠满伯宁,曹操对此也尤为重视,便并不打算只是向对方送出一封征调其前来州府的邀请而已,直接让曹纯走了一趟。
曹纯年纪很轻,只比乔琰大上四岁而已,但在董卓之乱前他就已于洛阳担任黄门郎,又跟随曹操募兵作战,因其雅好重纪,又有礼贤下士之能,曹操对这个从弟尤其看重。
让曹纯去请满宠,可算是将态度表现得极其谦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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