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7 章 397(二更)(2/2)
甚至于在这些兖州世家子弟的心中,曹操能坐上这位置,分明还与他们的帮扶分不开。
连那些个西凉贼子在反叛的时候都知道要选择一个名士来充当他们的领袖,作为对外的形象标杆;扬州的那群世家也无比嫌弃孙策这位能征善战的州牧,甚至在他的身死中做出了好一份贡献;那么,兖州呢?
倘若非要让他们在曹操和袁绍之中选择出一个来作为兖州的统领者,这群人必定会有千百种理
由弃曹择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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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曹仁想得明白这个问题,曹操却在早前就已经严令禁止于他对外说出评判之言来。
眼下这个防备却是时势之必然了。
曹仁看向满宠的目光中也不觉多上了几分赞许之色。
陈宫这家伙不是个东西,居然在这等紧要关头做出了背弃曹操的举动,甚至让他身陷险境,所举荐上来的人却好像并不只是在司法上有一番本事,分明是个评判军机的奇才。
若是让曹仁来进行这等分析,绝不可能面面俱到,拿出这四条路线的同时发作。
所幸啊,少了一个陈公台,他们还有一个满伯宁!
“另外,这濮阳城中总还是要留有一个坐镇之人的。”满宠想了想又开口说道,“此时正值破晓,我等聚众议会应当还未曾被大多数人察觉,但随后的调兵总是要泄露消息的。”
“兵马调动的同时,也需尽快将城中属于陈公台旧部的人给把守起来,以防其在城中生乱。”
“此人最好有足够的名望,又有足够的智慧。”
曹仁想都不想便问道:“我们眼下哪里还有这样的人?”
要真有的话,方才在分派职务的时候就该当出现在满宠的口中了,何必等到此时。”
但他下一刻却听到满宠以极其笃定的口吻说道:“当然有。我说的只是出征作战的合适之人,何曾说过我们只能局限于此?”
“让丁夫人坐镇中央,卞夫人从旁辅佐,以诸位看来可否?”
丁夫人,便是曹操的原配夫人,曹昂的养母。
城中的曹操旧部但凡还对曹操存有一份效忠之心,便不可能在丁夫人坐镇的情况下不听从她的调配。
这位丁夫人又本有一份刚烈果决的气度,正该在此等紧要关头代表曹操传递出令民众士卒安心的态度。
而卞夫人乃是曹丕、曹彰之母,在乔岚和乔亭决定于逃离乔氏的时候还曾经提到过她,彼时董卓之乱期间卞夫人随军,在曹操逃离出洛阳后,正是由她收拢起了曹操的家眷和残部,有序退出洛阳,将人尽数保全,并未落入敌手成为人质,实是个细心周密且有大智慧的女子。
固然在此刻不由将领守城而由两位夫人来决断濮阳要务,好像是有那么几分怪异,但当满宠提出这一决断的时候,在场之人都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此时的最优解。
“妙才,”曹仁朝着夏侯渊看去,说道:“他二人均要救人,必须先行出发,便由我俩前去告知二位夫人个中原委,劝说她二人接下此任吧。”
这话里便已透露出他的同意了。
见夏侯渊颔首,满宠当即接道:“那好,便如此做,我与枣校尉即刻调兵,辰时之前必须出行。”
各方安排都已妥当,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曹操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应变极致,他们也必须尽
() 快各司其职、查漏补缺,
绝不能有任何一点拖后腿的举动才是。
但当各自四散,
行出这州府大门的时候,枣祗一想到这份发兵支援陈留背后的沉甸甸责任,便不由叹了口气。
“枣校尉实在不必如此忧心。”满宠与他同路,恰好留意到了他的这个举动,便开口安慰道。
他话音刚落便朝着其中的一个方向伸手指了指,“你看那里。”
枣祗顺着他所指向的方向看去,便见那二位前来报信之人并未如他所安排的那样先暂时在落脚之地住下,而是正在远处朝着他们所在之处张望,似乎是想要知道他们的这出报信结果如何,是否可以让他们尽快回返到家中耕作。
他连忙让人又多朝着二人解释了几句,直到见到了他,这两人才像是被说服了一般跟上了侍从的脚步,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有些东西是无法作伪的,比如说这两个报信之人看向你的眼神。”满宠开口说道,打断了枣祗依然还在望着背影消失方向的凝视。
枣祗怔了怔,“你说的不错。”
满宠笑道:“可你看,那些意图将府君拉下马的人是并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对他们来说,这些随处可见的躬耕之民,并不能对上流交锋起到任何一点作用。殊不知那位身在长安的大雍天子已经做出一个示范了——民众所望,才是一方正道。”
也恰好在此时让曹操抓捕到了这个真理,这才成功将消息给传达了出去。
枣祗忽然神情一松,不由露出了一抹笑容,“是啊,民心归附者,方有胜利的可能。”
从那一大一小的两人眼中,他可以清楚地从这无声的传达中看出一个讯息,他在这兖州地界上的数年贡献都没有白费。
何止是积存下来了此刻陈列在各郡仓库之中的余粮,对今年的不时之需做出筹措,更是积累下来了民众对他们的信心和依赖。
这份信心终于在这个春日生花,成为了一种令人无法忽略掉的存在。
在曹操选择在信中动笔写下屯田校尉的那一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大概不会只是在想,他当年的那笔棉花生意其实没有亏本。
一想到这里,枣祗这个负责屯田的,也难得以一种颇具豪情的姿态说道:“有你这句话,我若还不能将大公子和曹子廉将军接回来,我便提头来见!”
“我要你的头颅做什么……”满宠忍不住吐槽道,“再给你两句忠告吧——”
“一句是,春日风急,能用火烧的办法减少伤亡便用上,此番兖州世家一叛,我们本就不算充裕的人手还要打折扣,所以也不必顾忌他们本为我等同盟之人了。”
枣祗点了点头。
在这等时候的仁善非但没有作用,反而可能会让这出突如其来的叛乱蔓延到这兖州的全境。还不如对其快速做出镇压。
失去了张邈张超这一支手中握有兵权的队伍,其余各家所能掀起的波澜必将大打折扣。
“另一句是,小心虎牢关方向。
我虽说的是让你们这路佯装成是从洛阳发兵的队伍,但我总有点担心……”
满宠看着西面忽然叹了口气。
数年间乔琰在进攻天下各州之间的表现,何止是军事实力上的卓然,更是在情报网络上的超群。
那或许真的只能用“超群”二字来形容。
只因其余各家到如今也没能摸清楚她的全部消息渠道和传讯手段,反而只能看着她多次以信息差来谋取到常人难以预料的胜利。
那么,兖州的这出惊变到此刻已有一日了,身在虎牢关之内的洛阳守军,当真还对此一无所知吗?
或许不是了!
可陈宫发起的这出兖州士卒叛乱,倘若有了北面袁绍的介入,就已经够让他们感到头疼的了,若是还要再加上乔琰的话——
满宠都得觉得,他们与其在这里说什么各路都有应战之人,将局势依然把控在自己的手中,那还不如干脆一点投降算了。
不过这种话就实在不必再跟枣祗说,尤其是不必跟性情急躁些的夏侯渊和曹仁说了。
他刚想到这里,忽听枣祗回道:“你方才还让我不必担心,今日倒是先自己担心上了。总之先行动起来吧。可别等到我已抵达了酸枣境内,你还没将府君迎回。”
“你少说这种风凉话,”满宠回道,“那就希望我等各自能有好消息了!”
是了,此时再多想已是无益,不如先接回曹操。
固然在曹操的信中写道,张邈与他有多年交情,倘若这封信能够顺利地送到枣祗的手上,那就代表着他此时处在一个尚算安全的状态下。
可这等交情,实在是最不能赌的东西!
若要说交情的话,袁绍和曹操还得说是老相识呢。
也正如满宠所猜测的那样,此时的袁绍已经自冀州出发,临近冀州和兖州的边界线了。
冀州和兖州的界限有点特殊,这不是一条有着严格分界的边界,故而满宠建议的屯兵地点是东武阳,而不是什么河流山脉的界限。
二百年前的王莽新政时期,黄河发生了一次决口。
这次决口让原本位于冀州兖州边界上的黄河往兖州境内推行了一段距离,又因王景的治河之功,加上新河道的走向更加适合于黄河的运作,这条新河道便这样固定了下来,只在老河道处还能看到一点残存的痕迹。
袁绍策马而行,在越过这条隐藏的分界线的那一刻,他的目光朝着南面看去,潜藏了几分说不出的野心。
他和许攸说起他要往兖州一行,是要确认曹操在此时绝不能投敌,并稳固这出结盟。
可他也难免在收到乔琰称帝消息的那一刻,在心中一闪而过了一个想法——
倘若他能将兖州也合并到他所能掌握的疆土之中,是否早不必局限于这冀州青州二州的地界。
兖州徐州豫州几乎是连成一片的,手握此等资源,在这东西对峙中他便不必再对乔琰有这样的畏缩情绪!
以至于他在此刻一面觉得自己该当趁着并州空虚发起作战,一面又以看似进取实为逃避的方式出现在了这兖州的地界上!
黄河尚且可以改道,朝着兖州的领土内侵八十里的距离,他又为何不能在此时以兖州的资源壮大己身,让这伴随着大雍王朝的出现而岌岌可危的汉统,获得重新立足的机会!
想到这里,袁绍朝着身后伪装作了商人的扈从吩咐道:“都加快些脚步,也都给我牢牢记住你们的身份。”
他说完这话,又朝着与他同行的许攸说道:“我们自东武阳渡河暂居苍亭后,劳驾子远替我往西边走一趟。”
这兖州地界内的不安定因素袁绍心知肚明。
一个是兖州境内蠢蠢欲动的世家势力。
一个是陈留那支仅次于曹操的势力。
联络世家,自然是由袁绍亲自来做最好。
观察那陈留地界上是否因曹操的退兵和乔琰的登基而暗生龃龉,便是许攸这等谋士的拿手好戏了。
但在此刻,以谋士身份盯向了陈留这片土地的何止是许攸他们呢?
郭嘉扶着虎牢关的城头,朝着并不能望见远处兖州地界的山道,露出了个玩味的神情。
在今日,乔琰的一封密信送到了他的案头。
在上面写着一行字——
负隅顽抗者死。
兖州若要被他们所攻克,这些顽固的世家势力,是否便是这些负隅顽抗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