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6 章 406(一更)(2/2)
他试图在此刻从袁绍这里得到一个让他稍稍安心的答案,比如说他们还是可以如先前所计划的那样,让天下的汉臣响应起他们的号召,也可以通过进攻并州夺取乔琰发家的大本营,来给自己争取到一块重掌天下的跳板,又或者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行之策。
这让他看起来越发不像是一位帝王。
可他从袁绍这里得到的只是这样的一句话,“陛下先不能乱,这世上但凡还有一个汉臣,都会为陛下尽忠效命的。给臣两日的时间休养妥当,便为陛下谨慎谋划。”
刘辩看了看袁绍此刻苍白的面色,深知这的确不是他强人所难的时候。
两日便两日吧。
兖州豫州的战局收尾和权力交接,怎么说也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这两日的时间他们应该等得起。
可在瞬息万变的局势里,袁绍合该一日都不能耽搁地加紧对各方隘口的戍防,又哪里还有什么两日的时间可以用来给他逃避现实。
不错,在袁熙看来,袁绍的这出表现就是在逃避。
奈何无论是他还是坐冷板凳的荀谌,在袁绍这里的话语权都不高,无法对他做出什么劝阻,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郭图对袁尚做出了个建议,让他迎合着袁绍的喜好做个孝顺父亲的好儿L子,以这等方式让袁绍振作起来。
“这等所谓的天伦之乐,与其说是在让大将军振作起来,还不如说,是在让他越发觉得自己可以暂时躲避进这后宅之内,只记得自己是一个父亲,而不是大汉的大将军。”荀谌摇了摇头,在心中感慨道。
世家的各方势力买股,让他在早年间投效在袁绍麾下。
但当荀彧荀攸荀悦,甚至是在乔琰登基前就已经过世的荀爽,都在她登临天子位置前便做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立场抉择,这个买股早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可惜眼下还不是他能离开邺城的时候,就像太尉杨彪其实也因为杨修的态度有了意图卸任的想法,但袁绍逃避归逃避,还是不会在此时将他们放走。
罢了,便再多看几日好了。
但就连荀谌都没想到,
惊变会来得比他想得还要更快。
几乎就是在袁绍醒来之后没多久,
洛阳守军全线调度往北面战线,自孟津渡河。
并州方向的驻军与河东郡的守军会合,同时东行入侵河内郡。
这是在乔琰的指令下发起的一出强势进攻,要将这司隶校尉部缺漏的最后一角给夺取回来!
张郃于前线告急之间,一面让人往邺城方向送出了急报,希望尽快能得到兵力的增补支援,另一面又朝着朝歌的方向发出了调兵的指令,着令王匡将河内守军全部推进到河内、河南尹与河东郡的混战中心。
可当张郃的下属带着他的那封调令抵达朝歌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个要命的消息。
王匡跑了!
是直接丢了官印就逃跑,只连夜带走了家人,连财货辎重和下属都一个没带的那种逃跑。
张郃本就因为这出来势汹汹的进攻感到头大如斗,结果后方还突然出现了这种惊变,简直是个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窘境。
“他为何要这么做?”张郃难以置信地问道。
现在在前线抵达着的是他张郃又不是王匡。
也还没有兖州的兵马北上进攻,直接打到朝歌来。
倘若邺城方向的兵力调拨足够及时,他们有这个希望能抗衡住这等疾风骤雨的进攻。
但王匡这一走,直接切断了张郃的一方助力,那就当真不好说了。
前往朝歌的下属回道:“因为……朝歌的兵卒没了。”
王匡能不跑吗?
在将河内郡的守军交到了曹操手里后,他便小心地留意着兖州的情况。
曹操彼时的信誓旦旦,甚至是将兖州丢失可能也会归罪于他这样的说辞都端了出来,让王匡不借兵也不成,可东西送出去尚且要过问去向,确认何时能被归还回来,更何况是人呢?
然而让王匡始料未及的是,兖州的局势简直可以用急转直下来形容。
总归最后的结果就是——曹操转投了!
曹操这么一投诚,王匡借出去的兵卒也就当然随着曹操的立场转换而变成了乔琰的下属,要想让曹操良心发现将其还回到河内郡来,简直是不可能的。
甚至还没等到洛阳与河东都对着河内发起进攻,王匡就已经打定了跑路的主意。
他是绝不敢将自己干的蠢事告知于袁绍的。
以往他做了点什么结党营私之事,让常林等人朝着并州方向迁移,那充其量也就是些小打小闹的戏码,但他是断送了河内郡的一部分保命兵力,甚至等同于做出了个资敌的举动,在大汉已然处在下风的局面里,谁知道袁绍会不会在得知此事之后将他给砍了用来祭旗?
说起来还有点振奋士气的效果呢。
他这会儿L也不想着自己还能拥有什么富贵了。
想到自己早年间将乔琰给得罪了个彻底,就算将河内郡献给乔琰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好处,还不如跑了算了。
这天下之大,总还是有他容身隐居之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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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等张郃令人找上他调兵的时候,他早跑了有好几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行下效的特质在官场上尤其明显,王匡这一跑,早年间就跟着他做事的那些个下属也一并跑了个彻底,生怕因为王匡的潜逃,这份错误的罪责就要被归咎在他们的身上。
于是没人跟身在前线的张郃提前通报一声,也没人跟邺城那边说起这情况。
等到张郃派人去借兵的时候,什么都已经迟了。
这要让他怎么打?
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带兵打仗之人也当然无法在手中没有兵力的情况下做出反击。
倘若能有河内郡守军的支援,拖到魏郡方向调兵来援的时候,张郃还敢在这个糟透了的局面下再坚持一段时间。
现在……
张郃的眉头紧皱在了一起,便听辛毗在旁说道:“张将军并非有背弃大将军之意,实是天意使然,为令麾下将士得保平安,不得不做出了抉择,想来世人言论中也不会说您一句软骨头,只会说您这是弃暗投明之举而已。”
他冷然抬眸朝着对方看去,问道:“你是要让我投敌?”
辛毗其实也没料到,河内郡的局势居然会因为曹操的横插一脚而坏到这个地步,但因他早前就给乔琰送出的那封书信,他在面对着张郃质问的时候,堪称气定神闲。
他回道:“我说了,这是弃暗投明。”
张郃隐约从辛毗的语气中听出了些特殊的意味来。
辛毗可能不是在知道了王匡做出此种举动,令他们在河内郡的战况变成了眼下这等无力回天的状态,这才做出了这个弃袁投乔的决定,而是早有了这样的心思。
可想想这两年间袁绍对辛毗做出的猜疑,甚至将他从北部战线给调走,他会这般行事也不奇怪。
在外头进攻的号角之声越发响亮,而己方的营地内却是一日比一日减少的兵卒现状面前,张郃心知,自己也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我等——投降大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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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就算袁绍没在家中休养这两日,河内郡的战况也还是无法被挽回了。
只因从邺城方向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聚拢起这样多的人力,对着河内郡发起支援。
以两州之力对抗天下其余各州何其艰难!
那势必会出现穷兵黩武的情况。
今岁的天时好不容易能让冀州青州的民众期待一个好收成,在此时都已迫切地投身到了土地耕作之上,要在仓促之间发起征兵,很难不引发民怨。
不过还没给袁绍这个征兵的机会,在他终于出现在朝堂上的时候,他便见到一封紧急军报直接呈递到了面前。
同时抵达的还有一位从洛阳前来此地的……使者。
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当此人开口之时,袁绍便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手心,极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从对方出现开始就生出的不祥预感,在那一句句话说出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司隶校尉令我前来对袁将军致以谢意。”
致谢?
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荀彧会说的话,反而像是乔琰的促狭口吻。
说不定是因为她此时身为天子不便说这样的俏皮话,干脆挂上了个荀彧的名头。
“一谢袁将军麾下的王太守将河内守军借给了曹将军,助力其平定兖州内乱,也令其无法对张儁乂将军做出支援,选择弃官而逃。”
“二谢袁将军栽培下属,令其通情达理,明断时局。张儁乂将军与辛佐治无有援军,不得已转投洛阳,自此河内郡重归司隶校尉部统辖,不再与其他各郡有别。”
若说当袁绍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然是一派气血上涌,那么当最后一句话说出的那一刻,他几乎要被气吐血过去。
“三谢袁将军为使汉室基业延续,保全性命逃回冀州,毅然舍弃了许子远先生,令其落于我军重围之中,感念数年间袁将军对其器重,他有长文一篇,印刻于乐平月报之上。”
“今日到访中一并送上,请袁将军品鉴。”
品鉴?什么品鉴。
这只怕是一篇能将他气得七窍生烟,也将遮羞布全部揭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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