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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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蕴藉光采静美非常。

    “老姊妹,这又是何必呢。”

    老妇人一开口便是清婉的南音,“不妨劝你一句,给旁人留条路,便是给自家儿孙留后路。世事多圭角,她一个小女娘活得不容易,又岂经得住你来催逼?”

    傅老夫人看着眼前之人,赫然是与她做过几十年近邻的楚司空夫人,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怎么,就因为当年唐素换了一间乌衣巷的宅子给你们楚家,也犯得着你眼皮子浅地巴巴出来给她女儿出头?

    邱氏忽然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可是今日已然走到这一步了,她可是带着拯救傅氏一族的信念而来,这场戏是唱也得唱下去,不唱也得唱下去了。

    而且正因这一家两家的都在此看着,她才更得顶住这口气,换个角度想,这不正是她一开始想引人旁观的目的吗?

    只要她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让傅簪缨知道怕,她的颜面就不会掉到地上。

    想到此处,傅老夫人的目光像两根铁楔一样坚定,在两媪的左右掺扶下艰难地站起来,不看别人,只冲着眼前的那道门,攒尽一身力气高声道:

    “傅簪缨,你是否真要一意孤行,任凭你父亲的名籍从傅氏族谱上抹除也在所不惜?若果真如此,老身这便做主,永除你父女二人名籍,你父不再是傅氏子,不再受傅氏香火供养,你也再非簪缨世家的女儿,永堕庶籍——你思虑清楚,切莫后悔!”

    此言出口,徽郡王和楚老夫人阻拦不及,都大惊失色。

    要知当朝,士庶之间,天壤之别。

    铿锵有力的余音在长巷中回荡,飘过黛瓦高墙、柳池樾阴,清清楚楚传进簪缨所在的厅堂。

    屋内婢子皆失色,面带惊慌地看向小娘子,这忤逆亲尊、族谱除名的罪责有多大,连她们这些做奴婢的都一清二楚。

    单单如此也罢了,其中又涉及小娘子亡父的身后清誉,一个弄不好,小娘子便要背负这个心理阴影一世不得安生。

    何其歹毒的老妇,这是要将小娘子往死里逼!

    连杜掌柜都带着一帮家仆赶了过来,怒眉竖张,摆出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小娘子别怕,我去将人打走!”

    簪缨眉目略略低垂,澹静地坐在原处,仍是不动如山。

    她撂下杯盏,指尖有些发抖,用左手压了一下右臂,镇定下来。

    不是害怕,是愤怒,怒于她阿父的先灵被这老妇口舌玷污。愤怒之后,簪缨却是微微失望地叹了口气。

    她等了好几日,还以为他们能有些新鲜的招数,原来不过是,礼教杀人而已。

    搬过来的这几日她并未闲着,除了开始看阿父留下的书简,她也从杜伯伯口中得知了不少阿父阿母从前的事。

    庭外,艳阳高照,一室清凉的堂中,白狼弭耳掉尾地踱来,团着身蹲踞在玉衣女娘身侧,利齿微露,狼眸冷鸷凝视堂外。簪缨稳坐檀案之后,张臂拂动双袖,

    ()    一双流仙广袖如波浪般漾开,又平整地铺落在茵席上。她叠手落于膝前,腰背纤直,下颔微扬,平静道:

    “传我的话——我听说,当年我阿母嫁入傅府,邱氏为难新妇,我阿父不愿忍让,便曾欲与傅府断绝。是我阿母顾念阿父的声名,用一府与近邻易宅,方建蕤园,弥墙阋,掩家丑。我不才,无阿母之足智,无阿父之气量,今日邱氏到我门前,敢拿尊慈说事,辱我可忍,辱我父母宁死不忍。

    “今日我代先父决意,不是傅氏要除我父女名籍,是我父女要与傅府划清界限。听说族谱除名要请族老,入祠堂,盖押章,不是你邱氏一人一言能定的。你自去请人,到时我必登门。”

    说到这里,簪缨眸色潋滟欲滴,此日第一次咬了牙:“若十日内你傅家请不齐宗族元老,开不了傅氏宗祠,我去请,我去开。这押章,你傅氏是盖也得盖,不盖也得盖。”

    言罢,簪缨喉声微哑,在心中补了一句:

    五日之期,还剩最后一日。

    这些人不是想拿捏她的软处吗?前世她前怕狼后怕虎,可这一世她什么都不怕了,她甚至突然希望这最后一日能拖延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她喜欢看这些人不舍得断腕自保的挣扎样子,不舍得,那块腐肉才会越烂越深,一片一片剜的时候,才会越疼。

    厅堂静得针落可闻。

    人去传话,簪缨的手背忽然覆上一片毛绒绒的触感。

    她低头,眸底燃烧的冷焰一瞬间熄了下去,鼻音甚至有些软侬:“是不是觉得我太坏了?”

    她在狼头上亲昵地揉摸一把,目光灼灼,“更坏的且还有呢。”

    小娘子的这番话由杜掌柜亲自传出门去,傅老夫人听后呆滞半晌,险些又一屁股坐回地上,流出的冷汗蛰了眼。

    “……老身听岔了还是你、你说岔了,她她怎么敢,这是大逆,是大逆!”

    长巷拐角处,自从傅老夫人出府后便一直带人缀在后头的徐寔,眯眸看看日影儿,见时候差不多了,对身后的两队骑甲兵道:

    “去吧,按大司马的意思,老人家喜欢跪,就让她跪到舒心为止,留下一口气能去祠堂签押就成。只是换个地儿,别在乌衣巷里了,免得扰贵人们清静。”

    “哦。”身着文士布衫的军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一会儿傅家若有人来求情,那可是一家子仁孝的子孙,谁想替老夫人跪,千万别拦着,有福同享,人多热闹。”

    与此同时,傅府大门口前,傅骁听得门客传来的消息,像在听天人说梦话,立在地上,如一段被天雷劈中的焦木。

    “你听错了吧……”

    不止他的声音在抖,身子在抖,这位傅中令的两只瞳孔都似在止不住地颤抖。

    “母亲不是去净云寺上香了吗,怎是去了乌衣巷。下跪……跪个小辈……她不是市井泼妇,她是诰命啊!是中书令的母亲啊!我傅氏是名门啊!!母亲她,岂会如此行事……”

    傅骁面目狰狞,忽然哇呀一声,颠跳起来用力拍打车轼,长啼:“驾车,驾车!完了,傅家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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