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拉的半车铜丝,他不敢离开时间太长,丢一包就够他赔。拉铜丝挣得多,操心也多。邱行已经连着开了十几个小时,昨晚一宿几乎没合眼,只中途困急了在服务区睡了四十分钟。还剩八百多公里的路,今晚就得送到,这意味着邱行还要继续不停歇地开上一个白天。邱行赶在日落前把车停在卸车的厂里。铜丝价高,无论装车卸车都得人盯着,司机和货主都要在,双方都得数着,数字一旦对不上就很麻烦。所以邱行在连续开了那么久的车以后,又站了三个小时盯着卸货。卸完货现款现结,邱行揣着厚厚一沓现金,裤子口袋塞得满满当当。邱行上了车,把车从厂房院里倒出来,开到林哥修车厂。“回来了?”距离邱行走已经五天了,见邱行从车上跳下来,林哥远远地跟他打招呼。那边林哥一家人支着炉子在烤肉,除了林昶和林哥老婆,还有他们家干活的几个工人。邱行把车钥匙扔给林哥,林哥招呼他坐下吃。“没吃呢吧?”邱行倒也不客气,弯腰拽了个小板凳过来坐下,从桌上捡了双没人用过的筷子,直接夹了片肉吃了。“就早上吃了个面包,开车开得人都木了,也感觉不出来饿。”邱行说。林嫂一迭声地「哎哟哎哟」,说他:“你可不能这么干,身体都糟践坏了,年纪轻轻的你赚钱不要命啦?”邱行拿了个空盘,夹了片馒头过来咬了一口,抬头跟林嫂说:“没办法啊嫂子,我得挣钱。”“挣钱也没这样的,哪有一个人跑大车的,连个换班的都没有,晚上困了多危险哪!你怎么也得雇个司机,你听嫂子话。”邱行边吃馒头边点头,林嫂也知道他没听进去。邱行这孩子最犟,不听劝。旁边的工人小声说了句:“拿命换钱呢,爹都这么折进去了,儿子接上了。”邱行像是没听见,只低头吃东西。“哎邱哥,上次那女孩儿谁啊?我问你你也没回我。”林昶过会儿想起来这事,问他。“邻居家小孩儿。”邱行答说。“你家那片还有人住啊?我以为就你还住那了。”林昶想想那破地方,说,“算城中村了吧?”“吃你的得了,嘴那么欠。”林嫂从后面伸手抽了下林昶后脖颈,进屋去拿啤酒。林昶缩了下脖子,在他妈走了之后小声跟邱行说:“她挺好看的。”邱行已经不记得林以然长什么样了。他这几年在高速公路上滚得浑浑噩噩人不人鬼不鬼,脑子里除了配货、路线和挣钱以外记不住什么事。或者说其他事也根本不往他脑子里进。晚上回到他那破旧的家时又是半夜,邱行往旁边院子看了眼,见大门敞开着,屋子里倒是没开灯,窗玻璃全都被砸碎了,碎玻璃散了满院子。邱行像每次一样在院子里用凉水把浑身的土洗下去,换条短裤往床上一躺直接睡过去。明天不用早起,是个难得的休息天。而邱行被一声尖叫喊醒的时候天才刚亮不久,铁门砸在墙上震耳闷响随之响起,邱行睁开眼睛,被猝然叫醒让他头疼,眉心拧成一道凶巴巴的结。林以然其实已经悄悄来看过几次了。院子里一直是空的,也不见有人进出,像是自她那天跑了以后,这伙人在院子里狠狠作了一通,之后就都走了。她迟早得回来一次,她的东西都在里面,衣服、身份证、银行卡,还有一部坏了的手机。就算这些都不拿,档案袋她也必须得取,她得去上学。她得回来一次,把这些都收拾完,之后就不再回来了。从此在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家了。在屋子里看到有个人在睡觉的瞬间林以然吓得呼吸骤停,她马上停下脚步,立即转身折返。然而那人已经醒了,看见了她当即跳起来,林以然慌不择路地跑出去。那人只穿着条内裤,嘴里骂着脏话,光着脚来抓她,这让林以然恐惧得白了脸。“你还跑?!我看你往哪儿跑!”林以然刚迈出大门就被追上,身后的人扯着她头发用力往旁边一推,林以然尖叫着撞在铁门上,脸即刻被铁门上锈得开裂的铁皮擦破了一片。“你爸不回来你也别想走,来,我好好跟你聊聊!”晨起的男人视线放肆地在林以然身上打转,一声「聊聊」说得让人胆寒。林以然用尽全身力气去挣,也挣不脱一个肥壮的成年男子。那人扯着她头发把她往院子里拖,林以然绝望地尖叫着。在头发松散得抓不住改抓衣领的空当儿,林以然拉开校服拉链紧接着一矮身躲了过去,转身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