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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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平静的空间突然间暴起,所有浓雾都被向同一个方向反狂卷而去,就连祈行夜和商南明也被飓风裹挟着拖入其中,无法挣脱龙卷风的力量。

    像自然灾难面前的人类,渺小,无法抵抗。

    祈行夜唯一来得及做的事情,就是死死拽住商南明的手臂,不至于让两人失散。

    而浓雾从最远方一直存在却无法抵达的黑点开始,迅速向祈行夜两人所之处染上黑色,眨眼之间,便已至身前。

    本来缥缈但干净的浓雾,也变成了散发着潮湿气味的黑色淤泥,像刚从下水道打捞出来的一般,粘稠而铺天盖地。

    祈行夜翻了个白眼,捂着唇大声问商南明:“这是怎么,打不过我就来阴的是吗?想恶心死我?”

    商南明:“你高看污染物了,它没有那个脑子。”

    黑色粘液向他们涌来,几似乎下一秒就会将他们彻底吞噬。

    祈行夜一惊,赶紧抬手抱住商南明的腰身,惯性带着旋身而过,两人互换了位置。他紧紧将商南明保护在自己怀中,而自己的后背冲向淤泥扑过来的方向,挡在第一线。

    商南明眼眸微微睁大。

    随即平静问:“祈行夜?”

    祈行夜咧开笑容:“我不会被污染,商大官人你就不一样了。防护服,有上限的吧?”

    他笑眯眯,甚至恶向胆边生,伸手捧住商南明的脸:“小商商~感动吗?”

    商南明面无表情,拿开他的手:“呵。滚。”

    祈行夜一张俊容上笑意不减,但心脏却微微沉了下去。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所看到的所有不论是浓雾还是淤泥,其实都不过是污染粒子的聚合体,他们所在的二维世界,实际上就是这次污染案件中所有污染物的集合。

    失去了个体的概念,所有人被污染之后,逐渐融化,属于人的部分有可能还留在现实世界中,但已经被污染吞噬的那一部分,则会形成“墙壁”,变成裹挟他们的二维世界。

    二维世界里不知时间流速,空间的概念更是被完全模糊,让人偶尔会忽然间生出错觉,觉得自己在这里并非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而是“纸片”。

    有一种想要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的冲动。

    但祈行夜知道,他会清晰的以旁观者视角认出这些都是错觉,是因为他本身无法被污染,因此得以在二维世界保持清醒和独立的个体。

    可,商南明怎么办?

    仅仅只凭借着一件防护服,究竟能拖延到什么程度?没有任何承诺说是还有多久就能离开二维世界,这漫长不知尽头的时间里,商南明还能维持神智多久?

    祈行夜不知道。

    但,他绝不会让自己的搭档被污染。

    刚刚还平静的二维世界,此时却像是海上暴风雨中起伏跌宕的一叶扁舟,脆弱得好像随时都会被拍击过来的浪头打翻。

    不知何时会来的污染和死亡,如达摩克利斯之剑,等待是最为令人心焦的折磨。

    祈行夜神情微肃,沉吟着问:“商长官,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外界出现了变动?”

    “污染物的数量,在增多。并且被激怒了。”

    就在他们从明镜台的办公室离开之后。

    从被墙壁吞噬到现在,他们所有获知的外界消息,都来源于与明镜台和枫映堂的匆匆相逢。

    但现在,祈行夜却开始怀疑,是否在那之后外界又出了什么变故,使得污染物的数量和强度都在增强,堕化的程度也更深,因此使得他们所身处的这堆聚合物,更加狂暴,由轻缓的浓雾,到沉重污臭的淤泥。

    “商长官。”

    祈行夜舔了舔唇瓣,声线严肃:“你的防护服还能支

    撑多久?”

    被污泥覆盖的昏暗光线下,那张俊容锋利而沉稳。

    褪去了笑意,令人心惊的锋芒。却也更加可靠,仿佛只要看到他,一切就会转危为安。

    商南明在污泥的冲击下稳住身形,垂下眼睫,静静看着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的祈行夜。

    他顿了顿,才道:“不清楚。”

    祈行夜皱眉。

    商南明指了指自己的腕表,淡淡道:“从进入墙壁开始,时间就停了。防护服的剩余有效期,无法准确获知。”

    不仅是防护服。

    还有阻断剂,污染计数器……这些调查官常备的随身装备,在这里都因为过曝而失效。

    ……最糟糕,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发生了。

    这意味着一旦商南明被污染,甚至会跳过微污染阶段,直达污染并开始堕化,连抢救的时间都不会有。

    祈行夜抿了抿唇,眉眼阴沉了下来。

    他没有再问,只是将商南明扯到自己身后,淡淡道:“躲着。”

    “我个高,天塌下来先砸我。”

    说着,祈行夜已经尝试着从一片污泥中寻找出可能的方向,试图确定出能够躲避淤泥的方法。

    商南明愣了下,随即,微微弯起唇角。

    “如果以身高来论,似乎,应该是我?”

    “闭嘴。这种时候就不能让让我吗?”

    “好。”

    龙卷风仍旧在继续,没有停歇的猛烈吹刮,落在皮肤上都细细密密的疼痛,像下刀片一样。

    祈行夜更是觉得自己眼前逐渐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商南明在自己面前倒下,看到黑色逐渐笼罩商南明,在死亡,在痛苦挣扎,在融化,变成污染物……可在身侧的温度却每每总是在他惊慌的时候,将他拽回真实。

    告诉他——不过是幻觉。

    我在。我一直在。

    祈行夜定了定心神,重新扬起一个灿烂笑容,感慨:“简直像是在滚筒洗衣机里啊,翻翻卷卷的。”

    “还是没有停止键的那种。”

    商南明却站定了脚步。

    被猛地拉住无法向前的祈行夜:“?”

    “怎么了?”

    他纳闷问。

    商南明扬了扬下颔,示意他看向远处的淤泥后面:“有人。”

    祈行夜:“?除了你和我之外,还有人能在污染里活着吗?这墙壁吃人都不嚼直接吞咽?”

    他这样说着,但还是跟着商南明的视线看过去。

    一道显得格外壮实的人形轮廓,从淤泥的黑色中隐约显露出来,甚至在微弱的光亮中,折射着光芒。

    祈行夜眯了眯眼,迟疑着问商南明:“你觉不觉得,那人,特别眼熟?”

    商南明观察了片刻,然后才平静回道:“确实。”

    祈行夜:“草!该不会是熟人吧?谁这么倒霉被吃了??”

    他之前倒是觉得自己看见了人影,但那刚好是风暴骤起的时刻,兵荒马乱中没有时间去管,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普通人怎么可能在污染造成的二维世界里存活?只可能是污染聚合体自己搞出来的污染物吧。

    但现在有了商南明的肯定,祈行夜倒是确定了,刚刚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实有一个人存在。

    ——虽然不知道是死是活。

    祈行夜只思考了两秒钟,就立刻决定向那个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认识的,会让他如此熟悉,并且还这么倒霉会被墙壁吃了的……怎么听都像是在说李龟龟啊!

    “龟!老龟啊!”

    祈行夜欢呼着冲了过去。

    二维世界里缺乏空间的

    概念,那人形看起来远在天边,但当祈行夜打定主意靠近的时候,却又得以很快接近。

    让他在担忧着李龟龟的状况时,又同时有些新奇,颇有些穿着宇航服在太空漫步的轻巧感。

    直到他靠近。

    失去了一部分淤泥的遮挡之后,祈行夜才得以看清楚,那并不是李龟龟熟悉的脸。

    而是,特殊工作人员的生化服。

    明黄色生化服的外表已经被淤泥糊了满满一层,不再醒目,仿佛已经和污染融为一体。

    沉重而充满气体的生化服鼓鼓囊囊的飘在黑色中,倒真的像一个行走在月球上的宇航员。

    祈行夜赶紧将那生化服拽住,不让它再跟随着龙卷风到处摇摆,然后擦去生化服密闭头盔上的污泥,查看里面的人的情况。

    是一张不认识的脸。

    生化服里面的人已经陷入昏迷,无知无觉,像坠入太空的黑暗和安静,孤独的等待死亡。

    却被祈行夜捡了回来。

    在死亡的那道门上,被紧紧拽住。

    祈行夜试着喊了对方几声,对方都始终没有反应,好像睡过去了。

    “…………”

    他愤愤:“不许睡!没看到我都在工作吗,不许摸鱼!”

    剧烈摇晃之下,生化服里的人即便是在黑沉的睡梦中,也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慢慢睁开眼睛,透过头盔迷蒙的向外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两张纸。

    “…………”

    生化服:“???”

    他惊恐:“什么情况?为什么是纸片人!”

    失去了立体感,只剩下二维,变成了一张薄薄没有厚度的纸片。

    祈行夜:“……礼貌你吗?”

    他向生化服挥了挥手,比了耶问他这是几。

    生化服不明所以,但诚实:“二。”

    祈行夜遗憾摇头:“没救了,等死吧——这是五。”

    生化服:“!!!”

    这次是真的清醒了。

    被吓得。

    祈行夜笑眯眯:“骗你的,是二。”

    生化服怨念的看着他,似乎在控诉他的捉弄。

    但在越过祈行夜,看清站在他身后黑暗下的商南明时,生化服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

    特殊长官商南明。

    他立刻严肃了面孔,抬手向商南明敬了个礼:“长官!”

    商南明平静点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记得住吗?”

    生化服迟疑了一下。

    当商南明问起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记忆……像是受损的磁盘,无法重新读取,只剩下滋滋啦啦的白噪音,大脑里一片空白。

    来处,归途,一无所知。

    祈行夜无声却细密的在观察着他的表情,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从污染现场来的?”

    生化服茫然,然后迟疑着点了点头:“……可能?”

    “与搬尸工有关吗?算命先生的商铺?”

    “亮子?”

    “亮子家,对吗?”

    问题排查之下,祈行夜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虽然生化服自己记不清了,但祈行夜却猜测出来,他是在污染现场——也就是亮子家,被墙壁吞噬。

    但因为他当时穿着生化服,得以隔绝掉了绝大部分的污染粒子,因此现在很有可能只是处于微污染状态,还没有真正被污染甚至堕化,因此还保留着神智。

    还有救。

    但最大的前提是,他们立刻找出离开二维世界的方法,远离污染,并且将生化服里的工作人员送去医疗官那里。

    祈行夜:“你还能记得住

    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墙壁吞噬的吗?你的生化服还有多长时间,你能大致估算吗?”

    他抬起包裹着厚重生化服的手臂,试图去抱住自己的头颅,但却只摸到了冰冷密闭的头盔。

    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前堆积的所有焦虑恐惧,都在此刻新添上的沮丧之下,如雪山崩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他垂头丧气:“唯一记得的,好像就是……有人在喊我。有人,拽住了我。”

    这个念头就像钥匙,忽然间打开了他密闭在大脑某处的记忆。

    抓住自己脚腕从床底微笑看向自己的尸体,墙壁上浮现的人影,向自己在招手,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和呼唤,似乎整个世界都失去意义,唯一仅剩下的只有那面墙壁,以及墙壁后面从未被人发现过的新世界……

    所有的记忆都在脑海中快速旋转又破碎,本来空白的大脑突然被大量的记忆填塞,像是堵车的道路,痛苦得几乎想要爆炸。

    生化服抱着自己的头盔,痛苦□□着,缓缓蹲了下去。

    祈行夜的手掌始终搭在他的肩膀上,将自己的力量和存在,坚定传递过去。

    “没关系,别害怕,我在……我会把你平平安安的带回去,带给你的家人。”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在这种地方的,你不会被污染。”

    祈行夜一遍遍耐心的安抚之下,生化服也逐渐恢复了平静,原本卡顿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并且将之前在墙壁外的世界重演。

    身体毕竟在现实世界生活了二十几年,被一方水土滋养,烙印着文化的痕迹,不会被轻易抹去。

    在逐渐遗忘墙壁带来的蛊惑之后,生化服慢慢明白,自己,是个人来着。

    生活在现实世界,而不是所谓的“新世界”。

    他张开嘴巴,断断续续的将自己回忆到的事情,一字一句的说过祈行夜听。

    包括亮子一家的死亡,以及墙壁对自己的蛊惑,还有拽住自己的小女孩。

    那种冰冷又黏腻的阴冷触感,仿佛穿透厚厚的生化服,还残留在他脚腕的皮肤上,让他哪怕只是回忆和诉说,都忍不住颤栗。

    “你最后的印象,是几点?”

    祈行夜问道:“你能确定自己的生化服还有多久到达极限吗?”

    生化服茫然无措的摇了摇头,点了点自己胸口的电子示意牌。上面的提示进度,始终卡在黄线上不动。

    定格在了他被吞噬的那一刻。

    祈行夜的心脏往下沉了沉。

    对于这些特殊作业人员来说,他们所装备的生化服虽然是对污染最高层级的防护,就像这位被墙壁吞噬的生化服一样,虽然落进污染聚合物里,但因为这层生化服的存在,他仍旧保持着没有被污染的状态,是安全的。

    可同时,他们也有致命的弱点。

    ——时间。

    生化服内部充斥惰性气体,使得外层和内层之间的气体可以很好的屏蔽内外,防止了任何可能的泄露。

    但防护材料不是始终如一的生效。

    它更像是吸附污水的海绵,总有吸饱了的时候。这就需要特殊作业人员定期轮换。

    不仅是数百斤的重量要求他们休息,更是因为对防护材料的更迭。

    可现在,没有充足的条件可以保证生化服获得新的支援,他必须依靠着这身生化服来确保自己的存活。

    不仅是他。

    还有商南明。

    留给他们的时间,忽然间急迫了起来。

    祈行夜拖拽着两个“后腿”,恨不得割肉喂鹰,把自己片一片分给两人,好确保他们的安全。

    他咬牙切齿的骂了两句,但还是迅速接受了现状,并且试图在淤泥中寻找新的生存方式。

    对外的“屏幕”已经在刚刚狂暴的飓风中消失不见,无法确认外界的情况,只剩下一片漆黑,凭着本能在行走。

    祈行夜虽然担忧在殡仪馆看到的亮子,但现在他身边的商南明和生化服,同样牵动着他的心。

    直觉在黑暗中疯狂示警。

    他想要向左手边走时,就会觉得心脏闷闷的不舒服,大脑也无法放松警惕,始终在注视着右边。

    他想要笔直前进的时候,总是走着走着就不自觉的调转方向转弯。

    祈行夜尝试了几次,也从商南明那里得到了反馈。

    “你重新规划了路线之后,呼吸畅通了一些。”

    商南明顿了下,道:“空气没有那么浑浊了。”

    祈行夜明白,这是对于普通人的商南明而言,污染最直观的体现。

    它可以是雾霾,可以是雨,是雪。

    任何生活中一眼瞥过都会忽略的微粒,都有可能是污染粒子的化身。

    空气清澈,是人能够切身体会到的变化。

    祈行夜稍加思索,立刻改变了思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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