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2/2)
他听这些文臣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时,觉得谁说的都很有道理。
听到后面,张婴甚至觉得不率先解决朝臣们提出来的问题,而是去第二次巡游的话,大秦就要灭亡了一样。
张婴忍不住捧脸看向嬴政。
仲父听了这么多的困难,会倾向从哪一位大臣的意见开始处理呢?
这一场巡游多半会取消,更可能是会延后。
等最后一位朝臣说完,落座。
端坐在王座上的嬴政微微颌首道:“诸位都说完了
() 吗?”
“唯。”
“很好,你们将之前提及的问题都一一写下。”
嬴政手指轻轻敲了敲王座扶手,微微颌首,“在朕第二次巡游之前,你们务必找出能解决那些问题的方案,可以吗?”
众多朝臣:……
张婴:!!!
他万万没想到仲父居然哪一位朝臣的话都没有听,不光固执地宣布继续进行第二次巡游,甚至还借着这个机会钓鱼执法,让这些朝臣尽快给出相关问题的解决方案。
啊这……
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任性吗?
……
……
半个时辰后,嬴政与朝臣们达成一致,暂定春耕前开启巡游。
从咸阳正宫里缓缓走出来的朝臣们,没有急着各回各家,反而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冯去疾找上了王绾,低声说:“王丞相,你说陛下安排婴小郎君在旁侧听政,到底是什么意思?”
嬴政从未带过这么小的孩子进入朝政。
即便是扶苏,昔年也是年满十岁才进入议事大厅。更别提让这么小的孩子在朝堂上发言了!
特殊,实在是有些过于特殊!
朝臣们想不要想歪,都有些难。
王绾还没回答,左侧有将领转过头来,正是内史腾。
他大喇喇地开口道:“嘿,阿婴可是蒙家子弟,陛下看重他就是看重蒙家!看重我们军方,是赞成我们军方出征的信号,我说你们文官可别再用什么国库的拖后腿!我可是听说了,婴小郎君这一次可以赚好多的军部口粮。”
冯去疾皱起眉,对内史腾的话一个字没信,但他也不想和大老粗纠缠上,只敷衍道:“此事容后再议。”
“怎么能容后呢?李由那小子就率新兵出发百越。”
内史腾语气有些急躁,最后一句的嗓音还有些委屈,“我们军团个个都是从战场厮杀下来的胜利者,窝在咸阳也太浪费了!”
冯去疾头疼,这大老粗别的话都不会说,但不管任何话题都能扯到出兵上,怎么转移都没有用,真不知道是不是大智若愚。
恰在这时,尉缭也走了过来,低声道:“陛下若想说,自然会说!很多事,知道得太多可不好。”
众多朝臣一愣。
王绾若有所思,也站出来帮衬道:“前有甘罗,后有许莫负。陛下钟意神童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若你们谁家小子也能做出婴小郎君这么多贡献,我相信陛下也会让其在殿内旁听。”
这话王绾偷换概念,旁听有可能旁听,但绝无可能端坐在龙椅之后垂帘听政,更没可能开口。
不光王绾,绝大部分朝臣都很敏锐地察觉到不一样。
但前有情报头子尉缭的警告,后又有王丞相的找补,朝臣们面露了然。
一时间,众人不再明面上讨论嬴政为何如此偏宠张婴,但私底下有不少人也动了其他心思。
比如偷偷找到王绾的
博士仆射周青臣。
他面带忧色道:“王丞相(),即便你写出了万字文书政令?[()]?『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陛下也留而不发。您说,这婴小郎君有没有可能是……”周青臣指了指天空,又眨了眨眼。
他继续道:“不管真假,陛下看重小郎君是一定的,若是您收这小郎君为弟子,好好教育,或许再等几年,我们分封制也等得起啊……”
王绾扭头,冷冷地看着周青臣,道:“闭嘴!不知所谓!”
周青臣脸色顿时一阵会一阵白,他忍不住道:“王丞相,你让我们上朝冲锋陷阵时,我们都同意了!我甚至为了奏对,用头撞过宫殿的柱子!”
王绾听到这轻蔑地抬了一眼,显然在说你那撞柱子是怎么演法。
周青臣故作没看见继续道:“可王丞相未免太过爱护自身名望,你瞧不上胡亥公子不愿意收他做弟子,我们也能理解,你不愿带公子扶苏一起摇旗呐喊,我们勉强也能接受。
但只是收张婴做你的继承人,哪里不适合?他得陛下宠爱,又极为聪慧,日后若有他支持分封制,起码蒙家,公子扶苏那一方会维持中立……”
“疯了吗?你以为你是谁?区区一酸儒,也敢决断朝堂之事?!”
王绾脸色一黑,犹如被惊醒的年老的老虎,虽身形不壮却依旧气势骇人,“儒家五德你都修哪里去了?!陛下给我们进谏的权利。不是让你趁机哄骗三岁稚子,搞些歪门邪道!羞于与你为伍。”
周青臣脸色犹如调色盘一样,低声骂了句老东西,迅速转身离开。
杵在附近的冯去疾冷冷地看了周青臣一眼,然后来到王绾面前,低声道:“王丞相,你是故意赶他走?”
“他虽有小心思,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不拖累了。”
冯去疾心下叹息,声音透着点难过:“王丞相,你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对。”
“此前的朝会,你为何不说?”
“因为陛下心意已决!”
冯去疾闻言一顿,道:“王丞相,你既已知陛下心意已决,为何下朝会后还要去寻陛下?”
王丞相坚毅地看向冯去疾,道:“因为我还想为大秦做最后一次尝试。”
冯去疾道:“好,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王绾摇了摇头,“我与陛下也有了默契,说什么做什么,陛下还能勉强去理解去思考。但若是加上你,在陛下眼中便是逼宫。他断不会再考虑半分。你也不必多说,不必目送,就此别过吧。”
冯去疾一哽,王绾这样的表情和慷慨赴死的壮士差不多,劝解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静静地看着王绾走向咸阳宫的偏殿。
……
……
朝臣们悉数离开,张婴感觉似乎每一位朝臣离开前都偷瞄了他一下,张婴立刻坐得更直了。
“你小子!我还以为你会趴在长椅上休息。”
嬴政走过来时,瞧见张婴表情严肃
() ,小手握拳放在膝盖,规规矩矩跪坐在椅子上,失笑着摇头,“阿婴不是很讨厌跪坐吗?”
“是很讨厌!”张婴非常认可地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握住嬴政的大拇指,“但阿婴不能给仲父丢脸!”
“哦?我!”嬴政脸上露出一抹诧异。
“自然!”张婴指了指自己,“我一介白身能在坐在这,所有人都知道是仰仗仲父对我的宠信!我得让他们知道,仲父没有宠错人。”
张婴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完这句话后,身后的赵文满脸惊恐又匆匆低下头。
嬴政也是表情一怔,眼眸微敛,仿佛回忆什么不愉快的画面突兀的安静下来。
片刻后,的嗓音带着点飘忽,说:“你也会这么想?”
“想啥呀?!”张婴懵逼抬头。
嬴政的唇角微微拉直,道:“阿婴,你可有同龄友人吗?”
赵文听到这话,恨不得能抬头给张婴提示。
二十多年前,嬴政爱屋及乌,也曾宠爱过一个臣之子,熊启的孩子。
那个孩子在熊启谋逆失败后,流放前对嬴政说过非常大逆不道的话。
诸如他认为帝皇的宠爱是负担,无法承受,这让他自出生起就没有同龄朋友,长辈对他也多是利用,他做的有任何一点不好都会被辱骂讥讽……
“没有啊!”
赵文听到张婴这么说,心里一惊,完蛋了!完蛋了!只怕陛下要代入了!
果然,他听见陛下下一句便是,“哦,那你有压力吗?”
赵文忍不住偷瞄张婴。
只见张婴一脸茫然道:“啥压力?没有啊。”
嬴政沉默。
张婴仔细瞅了嬴政两眼,忽然注意到赵文有些扭曲的表情,他稍作思考,反问道:“仲父,你说的压力是指什么?读书习武吗?说真的,习武的话,我压力还是挺大的。”
“不。”
嬴政原本不想说,但想到张婴的聪慧,他轻轻提了一句,“我宠信你。背后谋划,利用你的人会越多……”
“仲父!我好感动哦!连对我的好,都这么的体贴细致!”
张婴这是真心话,一大串的彩虹屁脱口而出,“区区一点嫉妒、算计罢了,岂能敌得过被陛下重视的快乐!这不亚于萤火虫妄想与浩瀚的日月争辉?仲父,我特别乐意!来吧,让压力来得更猛烈些吧!”
嬴政一愣,嘴唇隐隐有些压不住,道:“真这么想?”
“当然!真的!非常肯定!”张婴伸出小手手拍拍嬴政的大腿外侧,故作成熟地挺起胸膛道,“仲父不要害怕!阿婴最最最看重仲父!仲父害怕就握住我的手手!阿婴愿意替仲父分摊压力!”
嬴政:……
赵文瞅着张婴对嬴政宛如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差点没憋笑出声。
“哈”居然真的笑出了声。
不对,这不是赵文笑出来的。
张婴被大笑的嬴政像是拎猫仔一样拎起来,面对
面直视。张婴莫名觉得对方那双眸里闪烁着许多情绪,纠结、犹豫和决断。
不等张婴发出不舒服宣言,嬴政单手环抱着张婴,大迈步向着隔壁宫殿走去。
赵文心下一松,但看到方向后,忍不住道:“陛下,奴安排好送婴小郎君回卫月宫的小马车,不,不在这个方向,”
“嗯。”
嬴政似笑非笑地答了一声,“他想分摊压力,总得给个机会。”
刚刚伸了个懒腰的张婴表情有点懵。
陛下要给他分摊压力?
艾玛,管他是啥,不遭人嫉妒的是庸才!?
来吧,让狂风暴雨来得更猛……
张婴颅内小剧场还没畅享完,便在嬴政前进的方向看到郑夫人、王夫人、虞美人……等数二十多位美人,以及小箩卜头们。
原本言笑晏晏的众人声音一停。
她们一个个依次转身看向他,上下打量,眼神里蕴含着诧异,怨怼,嫉妒,不屑等情绪,最后数十双招子齐刷刷地盯着张婴。
张婴心里一惊,忙扯了扯嬴政,为难道:“陛下,这,这我扛不住……”
后宫温柔乡、修罗场的压力谁能扛啊!
他最怕见女孩落泪,不行!不行!
“你小子想什么呢。”嬴政又是哈哈一笑,简单的与向他行礼的夫人们点头示意,然后抱着张婴从侧门走出去了偏殿,打趣道,“我夫人还轮不到你分摊。”
嬴政“哐当”推开了偏殿的大门。
斜侧的公子寒,公子将昆,公子胡亥,公子如桥,两两对峙而站,齐刷刷地看过来,在看到张婴时,眼神中充斥着震惊。
但张婴没看他们。
他的目光都被正中央一位老者所吸引。
王绾一人,脱去官帽与外套,一柄青铜匕首放在身前案几上,如视死如归一样坦然又平静地站着。
张婴:……
救,这种舍生取义型的压力!他,他也hold不太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