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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柏砚翻阅一座座山峰,抵达最高的巅峰,他见到的,是绵延无尽的寂寞。他心口的洞越来越大,空虚像破开身体的野兽,将他整个人吞噬。
‘我这一生都不会有和我血脉相连的后代。’
负责记忆定点清创的医生向柏砚确认安全词时,柏砚是这样回答的。
‘再次向您确认,您的手术信息要完全保密,不向任何人披露,对吗?’医生接着问。
柏砚没有记着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又向医生确认了这个手术的风险。
‘出现意外情况,我是指记忆由定点清创转为大面积清空的情况是三亿分之一,属于极小概率事件,’医生补充道,‘您是要清除特定时间段上单人物的记忆,如果您本人在潜意识里有遗忘这个人物的意愿,会造成记忆缺失。’
那时柏砚并未在意医生后面的话,他只注意前面所说的三亿分之一。在一个人每天都有千分之二的概率死于意外的世界里,这个数据近乎为零。
柏莱出生的第一年,柏砚逐渐恢复了有关姜冻冬的所有记忆。过去许久,柏砚都将丧失姜冻冬的所有记忆归因于那小得可怜的概率性医疗意外。可到现在,他发现,事实上,这都源于他不愿面对的自己,那个懦弱的、恐惧爱又渴望得到的自己。
那个他是被柏砚抛弃的不安、犹豫与困惑的集合体。他总是不满足,柏砚远离爱的时候,他觉得一无所有;柏砚接近爱的时候,他又发出疑问,假使没有姜冻冬,他会是怎样?他是否远比现在更好?
秋雨一直下,下个没完。这三天里,有很多事情,柏砚想明白了;有很多事情,他还是不愿去细究。
直到雨停,梦醒时分,柏砚才发现,他的头发白完了。
柏砚看着落地玻璃窗上的影子,他和姜冻冬住在喜马拉雅山脉半山腰的酒店,屋外黑色的大地匍匐,静默地铺开,铺到太阳升起的地方。夜晚的黑幕中,细细密密的白雪从天而降,雪花落到柏砚的影子上,仿佛融进了他的长发。
“冬冬,”柏砚立刻走到姜冻冬的房间,敲响他的门,“下雪了,冬冬。”
一墙之隔后,已经脱了袜子,打算酣然入梦的姜冻冬从床上坐起,“来了来了!”他一边抱怨,一边重新穿好衣服,“这雪真是,早不下晚不下!”
第84章 雪下了一整晚(七)
走出酒店,雪越下越大,不多时就淹没了我的脚背。
酒店提供的照明飞球悬在本空,为我和柏砚投下一圈白光。我本来只想出门散散步,但走到大厅,遇见了经理。经理热情地说有一座小型火山即将喷发,最佳瞭望台乘车十分钟就能到。门都出了,正好走去看看,于是我和柏砚临时改道,爬起了雪山。
“真神奇,这儿居然曾经是一片海洋。”站在半山腰上,我望下去,借着头顶的光看见脚下一簇又一簇的山峰,名为喜马拉雅的山脉是这颗古老星球的最高峰,“曾经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也和我们一样,会半夜爬雪山去看火山吗?”
“大规模的火山爆发在那个时代还是灾难吧。”柏砚说。
“说的也对。”
我和柏砚继续走着,走过半山腰,道路变得狭长,仅容得下一个人。我走前面,他走后边,我们有一搭没一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