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嫉妒(2/2)
他耐心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直到杜云瑟终于用暖玉钗固定住了盘起来的头发。
发型很简单,没有任何花样,但那根绯红晶莹的玉钗与秋华年笑意盈盈的脸映在一起,室内仿佛亮起了光。
“好看吗?”秋华年故意歪头问。
杜云瑟看了他许久,沉声道,“好看。”
室内华光溢彩,室外满院飘香。
……
三日后,鸡初鸣时,舒家跨院已经有了动静。
秋华年和杜云瑟穿戴整齐,最后一次检查要带去考场的东西。
笔墨和砚台都是杜云瑟平日用惯的,提前确认过没出问题;舒意楼后厨大厨专门蒸的豆腐包子用油纸严严实实包好,放凉了也松软好吃;羊皮毯子和棉布手巾叠在一起,增加号房的舒适度。
准备了这么多日子,终于迎来了科举之路的第一步。
跨过这道门,就能获得最低的功名——秀才了。
杜云瑟拿起包裹,秋华年关上了门,看着晴朗的天空笑道,“走吧!”
向院试出发!
院试进场检查十分严格,来自同地的考生先分区站好,互相确认过身份,保证没有人冒名顶考,再由贡院小吏检查了身份文书,才可以去贡院正门排队。
考试不允许穿有夹层的衣服,不允许带有字迹的物品,进门前要将自带的东西放进专门的篮子里,交由专人检查一遍。
除此之外,还要在小棚里脱下衣裳查验,确保衣服里没有夹带。
杜云瑟在端午赛诗会上夺魁之事已经传开了,那首诗现在还在贡院门口贴着,小吏们不想得罪这位大有前途的才子,没有多为难他。
看着杜云瑟的身影消失在贡院门口,秋华年呼出口气,突然有些紧张。
虽然他相信杜云瑟的才华和实力,但凡事都有万一。
万一号房的环境过于糟糕,万一隔壁考生突然发疯,万一天降大雨把卷子淋湿了……
秋华年知道自己想的这些都是极小概率的事件,但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记起在现代时,高考结束后,母亲拍着胸口对他说,她一直担心他涂错答题卡导致最终成绩是零蛋,秋华年当时还觉得啼笑皆非,现在却开始理解了,或许这就是不分时代和地域天下所有送考人共同的心理。
秋华年在贡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其他送考的人陆续离开了,这场考试要持续到下午五点也就是酉时结束,站着也是白站着。
秋华年本想也离开,突然看到了熟人,赵氏一家人也在贡院门口送考。
一共三百多个考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 ,送考的家属在贡院门口碰到的概率不低。
秋华年往旁边躲了一下,不想现在和他们多费口舌。
赵氏一行四人间气氛似乎不太正常,没有人发现秋华年。
赵氏牵着福宝的手,不停数落着李故儿,杜宝泉袖手站在一旁,有些不耐烦和嫌丢脸,秋华年的角度可以看见李故儿低垂着的脸上的怨毒。
想起在杜家村时,李故儿两次鬼鬼祟祟去后山的小路见外人,还拿了可疑东西的事,秋华年挑了下眉。
他有些期待这家人还会上演什么好戏。
秋华年回到跨院,拿出祝经诚送的话本子在院里打发时间,却怎么都静不下心读。
一不留神,就开始想杜云瑟现在是在打腹稿还是在写草稿,有没有开始誊抄答案,有没有突然卡壳。
舒华采和郑意晚的独女如棠从主院那边跑过来,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秋华年旁边看地上的蚂蚁。
秋华年抬头笑道,“如棠今天怎么了,不高兴吗?”
如棠的年纪和九九差不多,看见她,秋华年有些想自家小孩了。
如棠抿着嘴不说话,既不踢沙包玩,也不缠着秋华年讲话本书上的故事。
秋华年抬头,舒婆子已经找过来了,舒家夫妻白天一般都在客栈忙活,整个院子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舒婆子干完了活,索性也留下闲聊。
“华哥儿别担心,外头都说咱们杜公子是文曲星下凡,肯定能考中秀才!”
舒婆子每天出门买菜,早就听说自家跨院住的杜童生得了端午赛诗会的诗魁,还听说杜童生什么奇珍异宝都不要,只给自家夫郎选了一根钗子。
在街头巷尾,后者甚至比前者传的还广。
用现代思路理解,就是襄平府知府这样的官方举办,学政和清风书院山长这样有身份背书的大v评选,还蹭了端午节的大ip,想不火遍全府城都难。
秋华年摸了下黑发上绯红晶莹的玉簪,笑着转移话题,“我瞧如棠今天心情不好,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舒婆子脸色稍微变了一下,“嗨,不过是小孩子性子起伏大罢了,能有什么事?”
如棠低着头用脚尖堵地上的蚂蚁,没有说话。
秋华年垂眸一想,不再多问。
“院试第一场已经开始了,黄大娘是不是快到府城了?”
两场院试中间隔一天,第二场结束后再过三天,就是放榜和举行百味试的日子了。
“我听舒五说她们已经在路上了,不止大娘,二娘也陪姐姐来了,到了府城后也来我们宅子住。”
舒五和舒婆子一样,都是舒华采从老家带来的同族人,舒婆子在家中干活,舒五在客栈当小厮,舒五算是舒婆子的远房侄孙子。
秋华年笑到,“到时候说不定有机会提前尝一尝大娘的新菜。”
他可没忘了要趁百味试推广自家红腐乳的事。
酉时正时,秋华年拿着从舒意楼打包的水囊,准时站在贡
院门口等杜云瑟。
贡院大门打开,考完第一场的学子们陆续出来,有人红光满面,神情激动,也有人神色惨淡,两眼戚戚,在考场上发挥的如何显而易见。
秋华年一眼就看到了杜云瑟。
年近弱冠的青年身姿挺拔如雪后寒松,俊眉修眼,乌发如云,提着篮子从贡院朱红色的大门迈步出来,像一副意境悠远的工笔画,让秋华年移不开眼睛。
他站在贡院门口目光移动,发现秋华年后,眸子瞬间柔和了起来,就像压着积雪的寒潭突然化为了春水。
“华哥儿。”杜云瑟款步走向秋华年。
秋华年笑着把手里的水囊拧开盖子递上去,“舒意楼后厨熬的银耳羹,我算着时间凉了一会儿,现在正是温热的,快尝尝。”
杜云瑟接过喝了几口,甜润的汤羹滑入胃里,让身体瞬间暖了起来,在狭窄的号房坐了一天的疲惫感缓缓沉了下去。
“我们回去。”
“好。”
秋华年与杜云瑟相携而去,他们背后,差不多同时走出考场的杜云镜脸色难看的可怕。
这样的哥儿,凭什么是杜云瑟的?不就是两斗高粱,为什么他母亲当时错过了没有出手买下来?
“云镜表哥,我来接你了。”李故儿娇滴滴的声音在杜云镜身后响起。
“怎么只有你?父亲母亲呢?”
“舅母身子不适,在屋里休息呢,舅父让我一个人来接你。”李故儿笑着拿出一个水囊,“这是我和宅主家的丫鬟们借了厨房熬的甜汤,表哥快尝尝。”
杜云镜一直厌恶李故儿的愚蠢和浅薄,但今天,他看了眼水囊,直接接过喝了。甜汤入口,依旧觉得不是滋味。
李故儿顿时笑颜如花,只有三分清秀的脸毕竟年轻,显出了几分动人之处。
杜云镜感觉身上有些燥热,没有多想,只当是心气不顺的原因。
这次院试新学政的考题出的极为刁钻,完全超出了杜云镜在县学时准备的范围,让他摸不准自己答的怎么样。
只希望新学政判卷时宽松一些,后天的复试题目熟悉一些,让他能在院试榜上名列前茅,最好压杜云瑟一头。
杜云镜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位天才,幼时在清福镇的孙秀才处启蒙时,整个私塾的学生识字背书都没有他快,孙秀才时常说他未来一定能考上秀才,甚至有可能考中举人。
然而他得意了不到一年时间,同村的族叔杜宝言突然咬牙掏出大半积蓄,送长子杜云瑟也来孙秀才的私塾读书。这个比杜云镜大几个月的族兄入学不到一个月,学习进度就追上了入学快一年的杜云镜,惹得孙秀才连连感叹自己遇上了一位神童,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夸杜云镜了。
杜云镜心中不服,故意弄坏杜云瑟的纸笔,在私塾里说他的坏话,不让同窗借给他书,以为这样就能让杜云瑟落后。
无论他怎么挑衅,杜云瑟都像看不见般无视了他,一心只放在学业上,让杜云镜束手无策。
三年之后,杜宝言带年仅十岁的长子前往县城参加县试,去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痴心妄想白费功夫,谁知杜云瑟一路从县城的县案首考到了府城的府案首,回村不久,更是直接引来时任学政和大儒文晖阳亲临杜家村!
杜云瑟被文晖阳当场收徒带走后,孙秀才高兴地在私塾里小酌了几杯,对窗长叹到,“此子绝非池中物,这一去便如蛟龙入海,搅弄风云指日可待啊!”
杜云镜听到孙秀才的话,指甲刺破了手心。明明最早被夸有天赋的人是他,明明在杜家村家境更好的人是他,凭什么最后是杜云瑟得到了这样天大的好机会!
当年的杜云瑟不过是仗着早慧故弄玄虚,占了些便宜罢了,多年过去一直没有再考科举,怕是早已泯然于众,他要证明,他杜云镜就是比杜云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