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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四十二和静谧返回东村时,隐蔽点里的人已经撤走了一半,痢疾也已经得到了控制——根据贝德维尔的汇报,起因是圣都骑士把杀死的百姓都丢弃在了附近一条河里,那条河流向下渗透形成的地下水,就是山之民日常饮用的深井水。

    “贝德维尔卿。”四十二搁下了手中的羽毛笔,“能判断对方是否出自故意吗?”

    “不,我不认为如此,猊下。”贝德维尔的神情中充满了焦虑,她听格蕾提起过,他与崔斯坦生前是情谊颇深的朋友,“崔斯坦卿……虽然总是有人揶揄他作为诗人更胜于作为骑士,但他是一位作风磊落的人,绝不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他停顿片刻,脸上的表情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我想仅仅是因为……死者太多了,他们只是随意丢弃在了一边。”

    “你不必为他人的过错而自责。”

    “猊下,我只是……”他叹息一声, “当年王军征讨伏提庚,与其他十一王侯为敌,即使在最落魄、窘困的时候,我们都遵守着骑士守则,会为每一位无辜受难的百姓安葬,使他们在经历了人世的诸多苦难后,可以在地下获得安息……我不明白,他们回应召唤,仅仅是为了成为自己曾经最唾弃的人吗?”

    “恰恰相反。”她说,“和你一样, 他们也认为自己在为坚信的理念而战。”

    “即使那意味着否定自己生前的一切?”

    “客观而言,成功的经历才能被称作是经验,否则就只能被归为'教训'。”因为没有那段记忆,她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在贝德维尔的对比下,几乎称得上是漠然,“我称之为历史的局限性。当人们因不知道该如何改变未来而绝望时,最后的解决办法大多都会殊途同归到'杀戮'上。如果无法解决问题本身,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这是一种粗暴,但自古以来都非常有效的手段,就像止痛药一样。”

    “您不反对这种手段吗?”

    “卿,止痛药只是用来阻断神经感受疼痛的药物,它是治不了病的。”她点了点桌面,“当药效过去后,或许伤口已经自动痊愈,又或许是它恶化到腐烂生脓了……无论实际结果如何,当止痛药还在生效时,当事人很难意识到自己是否在做一件伤害自己的事。”

    四十二将羊皮纸晾在桌案上——说是桌案,其实只是一块长方形的岩石——让风将墨水吹干。

    虽然炭条更方便,但她要书写的内容繁多又详细,乌尔宁加尔从其他村落带回来的羊皮纸数量有限,莎纸又太过脆弱,不适合长途跋涉的人随身携带。 t阿拉什便去猎了一只黑秃鹫回来,较硬的羽毛留下来作为笔,其余的部分作为大家的晚餐……

    可惜黑秃鹫的肉又硬又柴,按照藤丸立香的说法,吃起来像是被水煮烂了的木头。

    “随我出去走一走吧,贝德维尔卿。”她说,“我记得今晚是卿负责守夜。”

    “是,猊下。”

    走出隐蔽点的隧道后,贝德维尔习惯性地解开披风,盖在她的肩膀上,仿佛一时忘记了她同他一样是不受冷暖困扰的英灵:“请不要被沙漠前半夜的温度骗了,等白昼的余热彻底散去,后半夜的晚风是带着些凉意的。”

    她对温度其实没什么要求,不过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谢谢。”

    不知是否是特异点的缘故,这片沙漠的夜晚总是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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