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名场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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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时候,苏烟真的痛恨自己过于冷静。

    就像现在,她好想一巴掌呼在陆行之脸上,却碍于情面什么都无法做,只能冷冰冰地沉着脸。

    外头鞭炮肆起、锣鼓喧天,接亲的队伍和喜婆的声音此起彼伏;

    贴满囍字的房内,却安静得不像话。

    这是苏烟的闺房。

    按照接亲的规矩,新娘这头唯有未出嫁的姊妹能在闺房内送礼,是以房内除了苏烟的几个贴身丫鬟,就剩下表妹陈宝儿。

    大家默契地不吭声。

    苏烟亦不说话。

    她端坐在贵妃榻上,优美的脊背线条挺得僵直。

    凤冠的珠串下,是她染着薄怒的桃腮和倔强的长睫。

    自始至终,她没有看过陆行之一眼,更没有接他递来的喜绸。

    面对如此直白的拒绝,陆行之不恼,凑近了些,弯腰挡住苏烟头顶大部分的光线。

    “我知你心中有气,先攒着,待你正式成为我夫人,再好生收拾我也不迟。”

    他说话时的语气慵懒,微弯的桃花眼灼灼。

    许是今日天光明媚,大红色的喜服削弱了他往日凌厉的气势,让他这张冷峻的脸竟也没那么讨厌。

    苏烟轻飘飘地瞥向他,又漫不经心地合上眼睑。

    陆行之笑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几日娘不是教了你好些御夫之道么?”

    “怎的,一个都不会使?”

    “你倒是想得美,”

    苏烟一双美目瞪向他,饶是气着,神韵也是动人的。

    她指向陈宝儿托着的精致喜盘,“我要戴红绳。”

    喜盘里,规规矩矩放着一根银针、一根红线和零零散散的金珠。

    新娘出嫁前多有戴红绳的习俗。

    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新郎用红线串上金珠、再戴在新娘的手腕上,寓意两人情深意切、恩爱缠绵。

    不过,这毕竟只是讨个好彩头。

    男儿多拿刀握枪,有几个会穿针引线?穿一两颗金珠意思意思便罢了。

    可苏烟心中有气,有意存了刁难和捉弄的念头。

    “盘子里有一百零八颗金珠。你何时串好,我何时上花轿。”

    陆行之:“......”

    等他串好一百零八颗金珠,怕是天都黑了。

    先前在府外,苏明忠等人的“拦门礼”五花八门,什么对联子传口令、反手摸肚脐转圈圈、胸口碎大石、活吞长剑......只有他做不到的,没有人家想不到的。

    好不容易入了闺房,还有这出。

    他挑着眉,幽幽地望向冷漠的她。

    她轻哼,“若是做不到......”

    “等着,”

    陆行之打断她,大跨步走向陈宝儿,却是没碰针线,正经掏出一张银票。

    “有劳宝儿。”

    陈宝儿自

    然懂得陆行之的意思,镇定摆手,“陆哥,这不是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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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宝儿瞄了眼银票的面额......惊叹声未定,她急急拿起针线。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便将一条串好的红绳双手捧上。

    “姐夫,多谢了!”

    苏烟:“......”

    说好的绝不为钱折腰呢?说好的至少折腾他一个时辰呢?这么快就叛变了。

    陆行之失笑,接过陈宝儿递来的红绳,走向苏烟。

    苏烟本能地想躲,可既已放出狠话,眼下反悔委实抹不开面,只好轻抬衣袖,露出一截皓白莹润的手腕。

    他不动声色挪了半步,站到她的身侧。

    高大的男儿身形挺括,即便弯着腰,也似一堵移不开的小山。

    这堵小山,

    恰好能掩下她腕间的风光。

    许是从未和女子如此亲近过,又许是那只右手惯使大刀,他的动作稍显笨拙,总是扣不住细小的接头,反反复复好几次才为她戴上。

    他甚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屋内哄笑声起。

    苏烟的耳尖悄悄染了一抹红。

    很快,出阁的吉时到了。

    苏烟在陈宝儿的搀扶下、由陆行之用喜绸牵着走出闺房。

    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喜绸彩带纷纷扬扬落在二人身上。

    喜婆唤道——“新娘子出嫁喽!!!”

    守在院子外头的兄弟伙便一声接一声的起哄。

    那浩浩泱泱的将士呀,至少一百来号,个个腰壮膀子粗,兴奋得面红耳赤,哪像是来接亲的?倒像是抢亲的。

    太傅府外,一顶奢华的花轿停在大门前。

    花轿旁,是两匹头戴大红花的汗血宝马。

    体形健壮些的叫“疾风”,是陆行之的战马;瘦小些的叫“乌雅”,是纪沐尘的战马。

    此刻,疾风的鼻子哼哧哼哧冒着热气,不断用头触碰乌雅的脖子;乌雅却是懒懒地晃着尾巴,全然不理睬。

    纪沐尘轻抚乌雅柔顺的鬃毛,跟个老父亲似的,语重心长地哄,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我答应陆哥了:陆哥娶妻之时,便是你嫁给疾风之际。”

    “别倔了啊,这都是你的命!”

    “谁让疾风独独看上你呢!!”

    ......

    瞧见这一幕的苏烟不由抿了唇角。

    纪沐尘笑道,“嫂子今个真漂亮!”,又对旁侧的陈宝儿说,“就是这位差了些意思......得得得,当我没说。”

    陈宝儿翻了个白眼,“混球,会不会说人话?”,撩开花轿的喜帘,笑呵呵送苏烟上花轿。

    陆行之骑上汗血宝马,行在队伍的最前方。

    ——“起轿喽!”

    随着喜婆的声音,唢呐声凑乐声起,迎亲的队伍朝着皇宫而去

    ()    。

    苏烟坐在花轿里,透过半掩的帘幔,看到外头欢笑声、恭贺声连连。

    有忙着捡喜钱的孩童、有双手合十为新人送祝福的老妇、还有站在阁楼上捏着帕子冲陆行之嬉笑的贵女......

    可苏烟的关注力全然不在此。

    她问同行的陈宝儿,“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她见过婚礼的细节,知晓接亲后不该走这条道。

    陈宝儿也不知,问纪沐尘,“怎么回事?”

    纪沐尘故作高深,指向前方那栋广阔的学府——国子监,笑道,“你们说呢?”

    今日国子监休课,祭酒领着一众夫子和学子前往喜乐殿观礼参宴。

    也有没去的,留下来温习功课、备考春闱的。

    譬如闻兮。

    也不知陆行之是不是故意的,愣是让迎亲的队伍在国子监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磨叽了近半炷香的功夫。

    *

    婚礼的仪式在喜乐殿举行,由太皇太后亲自操持、按照王爷的规格置办。

    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近乎都来了。

    祭祖祠、敬神明、拜天地......等做完这些,午时已过。

    接下来是在喜乐殿用午宴。

    定国公和姚夫人自然要招待宾客,新郎陆行之留下来陪同,新娘苏烟则在婢女的搀扶下去往偏殿休憩。

    待到晚宴结束,新人再回到定国公府的婚房完礼。

    成亲的礼节实在繁琐,加之起得早,嫁衣和凤冠又重,压得苏烟困乏得紧。

    可再困乏,她脑子是清醒的,知晓这条道并非去往偏殿。

    正疑惑,前头领路的老麽麽忽然停下,将她带入拐角的隔间。

    “还请少夫人在此安心等候。”

    老麽麽是姚夫人身边的近侍,跟了姚夫人多年,自是信得过的。

    苏烟点头应下,老麽麽便行了一礼,不知从哪领出个身形和苏烟相似的“新娘子”、塞给如意如薇领去偏殿。

    偌大的隔间剩下苏烟一人。

    隔间显然精心布置过,虽没有贴囍字,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点、温着的牛乳和茶盏,桌案上有她平日里爱读的书卷、练字用的文房四宝......还有一张休憩的软塌。

    最最紧要的是,隔间同大殿仅一墙之隔。

    苏烟能清晰地听到大殿里觥筹交错的推盏声、宾客的欢笑声、陆行之的客套声......

    而隔间的门外,站着十多个带刀侍卫,全是定国公府的亲卫。

    苏烟的心猛然一沉。

    她不知陆行之为何要寻个“新娘子”替她去偏殿;

    也不知陆行之到底在防谁、将她安排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她只是强烈意识到,或许她和陆行之的这场婚礼,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

    定国公府,兰宇轩。

    这是陆行之的院子,也是苏烟嫁过来要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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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房有讲究,布置完毕后,新人洞I房前外人不得入内,是以门外守着两个看护的侍卫。

    其他人等,皆不在院内。

    一道黑影闪过。

    侍卫惊呼,“谁?”,言罢跃上墙头、追着黑影而去。

    廊角的背后,狐狸精丁婉儿探出头,确定周遭无人后,鬼鬼祟祟入了院门。

    她手里拿着一个香筥,蹑手蹑脚地推开婚房的大门。

    “吱呀”一声,木门的声音暗沉,划破寂静的院落,划破傻姑娘月儿的耳膜。

    月儿在花坛里打盹,嘴里咬着半截瓜条。

    春日里的雏菊疯长,长得比人还高,将月儿掩得严实。

    阿妹嫁人了,以后搬来这里住。她实在想念阿妹,早早跑来候着。

    惊醒的月儿睁开眼,看到有人入了阿妹的房!

    那房里摆满了好多吃食,有瓜子花生、桂圆莲子、红枣大豆......还有糯米鸡和鸭腿哩!

    她气坏了,抹一把唇边的水渍,操起井边的洗衣棍,趁着狐狸精不注意,一棍子打在对方的后脑勺上。

    ——“砰!”

    月儿,“坏,坏人!偷,偷东西吃!”

    *

    喜乐殿,陆行之周旋在众宾客间。

    俊朗挺拔的少年,一身大红色喜服衬得他灼目惹眼。

    他出生尊贵、掌六万兵马、建功归来娶妻成家......年不过二十,已是满身荣耀。

    他这样的人,似生来就该在天地间熠熠生辉。

    宾客们毫不吝惜对他的夸赞,也毫不掩饰对他的拉拢和讨好。

    吏部尚书就是其中之一。

    吏部尚书:“恭贺陆将军觅得佳人!今日这婚宴委实办得热闹,太皇太后有心。”

    自古朝臣看形势。

    大京皇孙并不少,算上那些远在番地的,至少也有好几十个,独独陆行之得太皇太后偏爱为其主持婚礼;

    永康帝看重他,明里暗里对这个堂弟喜爱不已,更是有意将大司马之位交予他......

    前途无限啊。

    又对定国公陆仁忠说,“你和太傅大人交情颇深,现下结为亲家,可喜可贺!”

    谁人不知太傅大人疼女?想来对待女婿自会上心。

    有文臣老丈人的辅佐,身为武将的陆行之还怕仕途不顺?

    吏部尚书顺势拉出自个的儿子,将其推至陆行之跟前。

    “儿啊,日后多多向陆将军学习。”

    吏部尚书的儿子连连应下,几番客套。

    陆行之举着酒盏,好看的桃花眼始终含着淡淡的笑,却未曾有过多言语。

    不远处,永康帝和太皇太后低语几句后,领着十几个太监离去。

    陆行之给身侧的霍

    ()    修染递个眼色,霍修染不动声色跟了出去。

    陆行之干了手中的酒:“某不胜酒力,先行一步,诸位尽兴。”

    宾客们都笑,说家有娇妻,新郎定是等不及了,理解。

    陆行之也不辩解,笑着离场。

    等出了大殿,他径直去了隔间。

    隔间里,苏烟端庄坐在软塌上,脊背笔直、素手交叠,面前的甜点小食完好。

    陆行之:“怎的不吃?怕我下毒?”

    苏烟冷淡淡瞥他一眼,一语不发。

    陆行之从长桌下拉出矮凳,大喇喇坐下,又盛了碗桂圆莲子粥、布了几样小菜,一并端给她。

    “在乎这些虚礼作甚?饿了就吃,没谁敢说你。”

    成亲的规矩多:新郎不入房,新娘不能提前动碗筷,且得等着新郎布菜,意为婚前礼待、婚后有食。

    若是遇上新郎亲友热忱的,新娘在婚房内饿得两眼昏花,新郎还在外头应酬。

    苏烟自是饿了,晨间食了碗汤圆,能挨到现下已然不容易。

    可刻在骨子里的清高不允许她妥协。

    “你以为个个都像你?礼节全还给祭酒了?”

    她义正言辞地数落,同时面不改色地接过陆行之递来的碗筷。

    美人食膳总是优雅的,遮面的珠串撩至耳后,纤纤玉手拿着银筷。

    那一颗颗去了核的甜枣被送至小嘴,朱唇微启、桃腮轻动。

    陆行之缓缓移开眼,夹了去骨的鸡肉给她,又看向她头上繁复的凤冠。

    “戴着不嫌重么?”

    ......重的。

    头上的凤冠压得苏烟快要喘不过气。在陆行之来之前,她已有取下凤冠的念头,奈何隔间没有梳妆台、也没有伺候的婢女,她实在不便。

    她没有马上回答陆行之的话,而是饮了口牛乳,用绣着木棉花的锦帕拭了唇角。

    “不重,好得很。”

    陆行之哑然,剑眉一挑。

    就在这时,霍修染扣响隔间的大门:“偏殿无人,黄鼠狼出巢了。”

    陆行之想了想,“莫非给我拜年去了?”

    霍修染竖起大拇指,“陆哥英明。”

    兄弟间无需过多言语,寥寥几句就能将事情讲清楚。

    苏烟虽是听不太懂,但也猜到定然有事发生。

    她拦下即将离去的陆行之,“我和你一起走。”

    陆行之回眸,“你知道我去哪?”

    苏烟长睫微掀,一双水润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

    “不管你去哪,准没好事。你是我夫君,你若犯错会连累我。我得看着你。”

    陆行之:“......”

    分明是无聊、闲得慌,竟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他摸出一根红色的绸带,覆上她的眼,“呆会若是想吐,可让我停下。”

    *

    下一瞬,苏烟的腰际覆上一只大掌,她的身子

    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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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上覆着红绸,看不清周遭的事物,完全不知道在哪,只能凭感觉抓紧身侧人的衣襟。

    淡淡的薄荷香袭来,清冽,还有不容人拒绝的霸道。

    是那么的熟悉。

    头顶传来陆行之的声音,“不怕?”

    苏烟摇头,发现自个没有呕吐的迹象,抬手扯去红绸。

    一睁眼,发现两人身在云端、穿梭在天地间,脚下是皇宫的红墙绿瓦、大树蔷藤。

    地面变得遥不可见,人影都缩成了一小团。

    这......

    “你何时学会的轻功?”

    实际上,陆行之有借助外力,先是踩着屋顶瓦片跳跃,后来变成踩着树梢竹叶。只是他动作极快、身形敏捷,看起来像飞一样。

    陆行之笑了,没有解释,微微偏头距离她远些。

    “回去把凤冠卸了,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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