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喜得千金(1/2)
他脸上的那道疤痕过于醒目, 因而这一路上自然也稍加伪装,同冯玉贞假装是一对远来探亲的夫妇。
二人搭乘上许家的车队,还是前几天的事。
碍于冯玉贞肚子日渐鼓起,两人脚程放缓, 可一路上守卫却日益森严, 直到有回他们在某县中歇了一晚, 不敢滞留, 第二日就要走,守卫却要将出城之人挨个细细看清脸才肯放行, 男女老少俱不例外。
两人的伪装到底并非天衣无缝,到时候真让他们把脸上每个褶子看清, 大概也离被押回去不远了。
这下又陷入僵局, 被困住五天, 恰是在冯玉贞心急如焚的时候, 无意于城门口, 瞟见那辆她搭乘过许多回, 往返于绣货行与山间府宅的马车。
这辆马车如今置身于一条车队中, 配有兵士随同, 一望便知是贵人出行, 于此地稍作休整。
说起许宛秋,那顶虎皮帽在她养腿的间隙, 经由丫鬟的手交给了掌柜。之后的事冯玉贞便不太知晓, 也和许家失去了联络。
冯玉贞掩饰着从旁路过, 抓紧多看了几眼, 一名女子从车队最前的一辆马车上下来,面容恍若相识——这是当时递给她报酬,立侍许宛秋左右的贴身丫鬟。
城内每日不下三四回巡逻,昨日冯玉贞险些被揪住,扯开蒙头的灰布,好在她急中生智,顺着那个守卫粗暴的推搡动作后退两步,装出一副病发喘不上气的模样,身后赵阳毅顺势接住她,配合她哭天抹泪。
那守卫大抵也是惧怕摊上人命,啐骂晦气,忙不迭走开。
冯玉贞没空去犹豫“会不会打扰”,或是不够体面,她这两个月来翻山越岭,性情有所长进,明白许多东西比面子重要的多,遂上前求助。
车队由身上佩戴刀兵的侍从日夜看守,赵阳毅看出这些人概是私兵,生出警惕,明白车队主人必然地位崇贵。
然而冯玉贞下定主意,由于不得近身,还贿赂了一个侍从,才换来一句简短仓促的口信,顺利传了那位婢女耳朵里。
许宛秋再见冯玉贞时,一时没有认出来。衣袍陈旧宽大,袍角刻意沾着灰尘污渍,女人掀开围巾,许宛秋才从疲累枯黄的脸色里,寻到那双湿润的眼睛。
马车内几乎可容纳四五个人一同坐下,物物镀金镶玉,冯玉贞困窘于衣衫褴褛肮脏,不欲落座,怕弄污了铺在座上的华贵软垫。
许宛秋果断答应了她混在车队中以便出城的请求,过分贴心地为她收拾出了一辆车,不仅如此,她甚至还为她想好了去处。
她命婢女为冯玉贞备上热水,温声道:“我们此番要去往梁洲江北,我从前与你提过许多回。母亲二月诞下三弟,丰州有些热,我们便转而北上去梁洲。”
她继而不着痕迹问道:“冯姑娘此番可有去处?江北冬暖夏凉,不失为一处宝地。贸然出行,宛若无根浮萍,倘若没有,不若随我们一同去梁洲,当我府上的绣娘如何?”
她瞥一眼冯玉贞犹疑的神情,好似知晓她心中所想,轻声道:“冯姑娘你……概是有孕了罢?外面那位可是你丈夫?哪怕是两人带着一名幼儿,磕磕绊绊的,也极为不易。”
并非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冯玉贞就算再迟钝,看不懂这些贵人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然而却明白最朴素的道理:天上是不会白掉馅饼的。
许宛秋一位金枝玉叶的贵女,为何好似为她量体裁衣一般——递来了恰到好处的树枝,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可外面就是气势汹汹的守卫,要么暴露,被径直遣送回牢笼一般的府邸,要么搭上这辆笼罩着团团迷雾的车。
她不能再回去了。倘若再让崔净空逮住她,势必不会再对她耐心哄骗。
或许是走投无路,又或许是她口中的“孩子”戳中了冯玉贞的软肋,她低下头道:“多有麻烦。”
许宛秋满意笑了笑,随即让她吃些东西填饱肚子,赵阳毅不放心,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到底能力不足,随她一路到了丰州边境。
外面传来几声吆喝,最多半个时辰,车队就要出发,彻底离开丰州了。
和冯玉贞同行的这段路到了尽头,赵阳毅的目光从敞开的窗外飘散出去,只看到一众拥挤着,等待城门开启的人群。
男人脊背挺拔,双手放于膝头,侧脸棱角冷硬。概因身形刚健,显得他窝缩于这间窄小的马车里,头将将挨到车顶。
两人静静呆了片刻,直到听到前方的哨声,赵阳毅心知不能再拖了,利落跳下车。冯玉贞也想下车相送,被他轻推了回去。
赵阳毅绕到车窗下,缓声道:“贞娘,你多保重。”
大抵是两人朝夕相伴一个多月,虽无关男女之情,她仍不免产生了些许分离的不舍。
冯玉贞身子依偎在窗前,张嘴想要出声道谢,可道谢她几乎每日都在说,话语实在无力苍白,只得干巴巴一句:“赵大哥,你也珍重。”
赵阳毅那只灰色的、半瞎的眼珠晦暗地凝在女人的脸上。
车厢缓缓拉动,他忽地抬起手,将面前人一缕散落的发丝拢到脑后,粗粝的指节微微蹭过一点柔滑的皮肤。
赵阳毅忽而出声,带着一点苦涩的、有好似释怀的笑意,他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总差了一点时候。”
这一段时日以来,他的搂抱、搀扶、触摸,大多都是出于体贴,适度而正派的。
只刚刚相触的短短一瞬,他藏着一点私心,然而这颗心寻不到去处,她不肯要。赵阳毅收回手,面色如常道:“再见。”
此后山水不相逢,各自珍重。
冯玉贞下意识抚上脸侧,随着缓慢向前的车轮,赵阳毅已经渐渐落在了身后。
她不知心中该作何感想,最后朝站在原地的男人招了招手,合上了车窗。
她大抵永远也不知道,就在她合上窗的契机,不早也不迟,一辆载着崔净空的车恰好从她身边奔驰而过。
青年行至城门前,近处人声鼓噪,他打起车帘,烦厌道:“前面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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