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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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臣们突然后背一凉,又想起几月前的刑部侍郎季文栋抛弃发妻,另娶高门贵女,如今全家流放,还被仙家法术变成了傻子。

    这贾雁蓉出身低微,最终却成了状元夫人,但作为高门权贵应酬来往的大夫人却不合适,最终这状元浦才俊也给了她状元夫人的名号,也是得了善终了,足以令底下的百姓们羡慕不已。

    可拍手称赞这一出好戏的百姓们,却远远看着当今陛下阴沉不悦的脸色,似是十分不喜,这又是为何呢?

    帝王一怒,底下的朝臣百姓都瑟瑟发抖,全场寂静,而表演完了进入后台的名伶班子眼前一黑,怕是头跟脑袋要分家了,若是运气不好,恐怕是要知道自己九族有多少人了。

    唯有一女童,见上方端坐的神仙一般的哥哥,穿着也金黄闪亮,小孩子都喜欢好看的人,更喜欢华丽漂亮的衣物,见这两相结合的大哥哥,心中自然喜欢亲近,却见父母与周围的人似乎十分怕这此刻阴沉的脸的大哥哥,心中疑惑不解。

    大声说道:“大哥哥,你是不是觉得那个贾姐姐很傻,那个状元很坏,所以你不高兴了?”

    女童的父母赶紧捂住她的嘴巴,连忙跪下告罪。

    贺疏舟表情却舒展起来,露出一个微笑:“不错。”

    底下几万百姓第一次听到他们的陛下的嗓音,确实如想象中那般清冽明亮,似乎带有一丝神性。(贺疏舟:百姓们滤镜不要太厚。)

    女童父母听见陛下语气温和,没有一丝怒意,整个人放松下来了,应该是无罪了。

    贺疏舟接着说:“这出戏中的浦才俊,高中状元,就暴露本性,妄图抛弃发妻,不忠不义,还有脸考验发妻。”

    “这贾雁蓉出身低微,却不是她不能成为状元夫人的理由,她孝顺勤奋,善良努力,不比高门贵女差,为何不能成为官家夫人。”

    “她出身低微,但对她的丈夫有大恩,无此妻,就没有她丈夫的状元功名,在高门中郁郁而逝,得了一个正妻之名,这难道就是她的善终,值得朕的百姓。”然后看向底下的官员们,“还有朕的官员,拍手称赞,说她出身低微,最后却成了状元夫人,真是大福之人。多么可笑啊。”

    女童此时已经被放开了嘴巴,看着跪着怯懦着的父母,或许是出于孩童的直觉,她没有感受到一丝危险,毫不害怕地接着大声说:“大哥哥,你是说,这个贾姐姐后面的故事,你不喜欢吗?”

    贺疏舟抬了抬手,一个侍卫便将女童牵起,慢慢走向贺疏舟,离贺疏舟不到三步之遥时,贺疏舟下了高台,很自然地抱起女童,然后又回到高台之上坐下,将女童放在他的腿上,将摆在桌上的桂花糕给了一块给女童。

    好似在跟女童说话,实际上在对着底下的百姓和高官们说道:”朕不是不喜欢这个故事,而是这贾雁蓉一意孤行嫁于这浦才俊,最后这浦才俊竟然想抛弃发妻,这等龌龊无耻之人,朕的百姓竟然不觉得他不对。

    “这贾雁蓉虽出身低微,但品行

    优越(),g???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朕的百姓竟然认为这贾雁蓉这般命运于她已经非常不错了。”

    贺疏舟看着小口啄食的女童,又递了一个杏仁酥给女童,“既然这贾雁蓉喜爱有才学之人,若是以后如她这般的女人,不必去赌夫君的才学和人品,如下筹码一样将自己的命运交与他人。”

    “京城富饶,朕的革新,自然要从京城开始,若你这般可爱大胆的小女孩,想去学堂的就尽管去,以后也参加科考,去给朕考个状元,不必做状元夫人,而是做状元,如何?”

    女童听不太懂:“大哥哥,你真好看,还给我好吃的点心,你让我考状元,我就考状元。”

    贺疏舟听见此童言童语,“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姑娘你以后就给朕考个状元。”

    【千万不要恋爱脑,恋爱脑没有好下场。】

    【希望你长大之后,不要为所谓丈夫子女而活,去过有选择的人生吧。】

    当今圣上的放声大笑,底下的几万百姓也听得清清楚楚。

    而底下的百姓听到此离经叛道之语,心中觉得荒谬可笑,可说这话的是当今圣上,更可能是下凡的神仙,就算是再荒谬,也可能是真的。

    六百年前元皇帝统一文字货币度量,翻天覆地,这当今陛下,比元皇帝还胆大疯狂,底下的几万百姓,感觉如坠空中,没有丝毫的真实感,看着有如仙人之姿的当今圣上,看似平静温和的外表之下,却是无比疯狂的内里,比前朝颠覆王朝的暴君还要疯上几分,百姓们看着他们陛下,心中却是无尽的迷茫和恐惧,陛下要将大巍带往何方,是地狱还是仙境,这就是神仙吗?仙界就是这般疯狂吗?

    此时底下的几万百姓没有人会怀疑当今陛下不是神仙转世,这皇帝有暴虐的,有仁慈的,有圣明的,有昏庸的,唯独没有这般的,唯有一个从与这凡间完全不同的地方而来的人,才会如此平静又无比疯狂。

    百姓们:害怕,但丝毫不敢反抗,随波逐流才是我们的本性,爱咋咋地。

    (贺疏舟:跟着我混,你们等着过好日子吧。)

    看着底下鸦雀无声的几万百姓,和已经完全看开了的几十万朝官,贺疏舟收起了笑容,“这决赛还没结束,那就继续下一出戏。”

    陆兰锖与贺疏舟相处时间长,自然知道贺疏舟的本性,自然毫不意外,他看着陛下腿上安然坐着的女童,努力压下心中的异样。

    “陛下,您抱着这小童,恐怕她的父母在底下惊惧难安,还是将她还给她父母吧。”说罢不顾女童还想接着在好看大哥哥腿上吃糕点的强烈愿望,强行将女童还给了她的父母。

    下一出戏名叫《庄尤的一年》。

    [庄尤是一个普通农户,有一卧床老父,家里有一妻,一三岁幼子,一十二岁的女儿,一家人勉强温饱。这年大旱,庄稼收成不好,庄尤一家忙活了一年,交了粮税人头税,竟只剩下够全家人勉强吃六个月的粮食,而离下一次收成还有一年时间,还有半年家里人怎么过呢?

    庄尤望着卧床的

    ()    老父,还没长大的一双儿女发愁。

    一邻人过来对庄尤道:“庄尤,你知道大灾之年让家里人活下来的习俗吗?”

    庄尤不知,连忙问道:“什么习俗能让家里人活下来?”

    邻人神秘兮兮地在庄尤耳边道:“大灾之年,这老人就是累赘,你父亲卧病在床多年,你也照顾了多年,已仁至义尽,按照习俗,你将你的老父背到山中丢弃,若是他能自己回来,你当然继续侍奉老父,若是他回不来,这就是他的命了。”

    庄尤又惊又怒:“我身为人子,老父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却要我把他丢弃,我还是人吗?我父亲卧床多年,明眼人都知道扔去山里自然回不来,就算是我庄尤饿死,也绝不会抛弃老父。”

    邻人不屑道:“那就等你家里人都饿死吧。”

    而邻人的老母却在第二日,不知为何失踪了,邻人在周围装模作样找了找,便回家哭丧两声,这事就算是完了。

    而庄尤看着虚伪的邻人,作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想去官府报官,却看着邻人同样骨瘦如柴的几个儿女,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下来。

    又过了一月,家里的粮食更少了,夫妻二人,妻子要在家里照顾老父和一双子女,庄尤想去城里卖力气挣点钱用来买粮食,却发现今年吃不上饭的人可太多了,卖力气做活都要有人引荐,轮不上他,找了几天什么活都没找到,只能灰溜溜回去。”

    不料第二日有人上门,来的是位打扮不错的中年男人,自称是城里李府的管家,来村里给李府的小姐买一个贴身丫鬟,只需要陪伴小姐,算是个不错的活计。听说庄尤的女儿乖巧伶俐,长相貌美,便上门来看看。

    庄尤一听说有人要来买自己的女儿,愤怒不已想将这管家打出门去,随后却犹豫起来,若是把他的女儿卖出去,家里人是不是就不必饿死了,再说了,这管家所说的做小姐的贴身丫鬟也算是个好去处,起码也吃穿不愁,说不定比做他的女儿福分好。

    女儿也知道家里困难,十分懂事,主动站出来说要去李府里做丫鬟,在女儿被接走的前一刻,庄尤却犹豫了,委婉表示要考虑几天。

    第二日庄尤去城里打听,却发现城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李府,再仔细打听,这中年男人是一个龟公,买良人家女儿来做妓,惊得一身冷汗,幸好犹豫了一瞬,来打听打听,不然女儿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又连忙回村里去通知被那中年男人骗走女儿的几户人家,赶快把女儿解救回来,而卖了女儿的人家听到庄尤的话,却对庄尤破口大骂,说他们女儿是去大户人家做了丫鬟,庄尤家女儿没被瞧上就污蔑他们家,着实可恶,再听到庄尤胡说要打死他,庄尤赶紧跑了。

    而这几家人攥紧了手中明显比当地一般卖丫鬟还要多上几成的银子,不愿多想。而中年男人是龟公不是管家的传言也传遍了整个村里。

    过了几日,村里又有一户人家的女儿被中年男人买走做丫鬟了,庄尤看着那家小女,不愿意被买走,却被家里人捆住,直接拉走了。

    过了两月,家里的粮食已经支撑不到三个月了,这时候女儿的定亲对象却退婚了,今年大旱,哪家都没有多余的粮食来多养一口人。

    妻子回娘家去借粮食,反而被哥哥嫂子打了一顿,这时候谁家又有余粮借人呢,看着满脸是伤的妻子,却也知道如今去借粮食就是在借别人家的命庄尤心疼不已,夫妻俩抱头痛哭。

    一个月以后,家里的粮食已只能支持一个多月了,而此时离下一次收成还有接近八个月,而今年还未下过雨,明年的收成也不一定能好。

    庄尤的老父,不知道在哪里弄了一瓶毒药,服毒自杀了。而庄尤回家之后,看着已经身亡的老父亲,险些哭晕过去,荒年也没有余粮给父亲办葬礼,也买不起棺材,将老父草草埋葬之后,这个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一家四口了,还有一点点的粮食。

    庄尤将家里的土地卖给了地主,因为大灾之年,卖田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庄尤卖掉了所有的土地,才勉强够买得起家里人半年的粮食,之后怎么办呢,只能给地主当佃户了。

    可谁知卖地的人太多了,想要当佃户的人也太多了,夫妻俩连当佃户也当不成,地主倒是个个多了几百亩土地,个个娶了几房小妾通房,大灾之年,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农家姑娘,只要几袋粮食就能买到。

    干旱还没有结束,吃完半年粮食之后,庄尤村里的老人已经近乎绝迹,无数人卖土地,后来连土地也卖不掉的,就卖儿卖女。

    后来庄尤一家人不得不离开家乡,跟着人群去往别的地方,渴望找寻一丝生机。他们跟一群灾民一起,成了灾民盲流,没有一个地方愿意接纳他们,有的人去偷去抢去劫,然后杀死别人,或被别人杀死。

    庄尤既不偷也不抢,只混在难民群中希望到一个新的地方去,但他的妻子却在反抗别的男人的侵犯时被杀死。

    过了几日,他的女儿也被歹人掳走,不知所踪。

    这一路来,灾民们也越来越少,他们瘦骨嶙峋,如行尸走肉一般前往下一个地方。

    最后,庄尤从一年前的一家五口,到只剩下他和六岁的幼子相依为命,他们跟着人群走啊走,饿了就啃树皮,渴了就喝河水,最终到了京城城郊。

    京城是天子所在,更不可能放难民进城,刚开始几日,京城门外还有粥棚赈济灾民,后来也没有赈济了,反而有拿着刀枪剑戟的官兵驱逐他们,让他们去幽州讨生活,幽州离他们还有上千里路,再说了,幽州比他们来时的益州还要苦寒,如何去得,庄尤如同万千灾民一样,拼死反抗,不愿意;离开京郊,却为了保护幼子,被官兵一小心刺死。

    将庄尤一不小心刺死的官兵,发现他还有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号啕大哭,心中愧疚难安,悄悄将这个孩子带入京城,交给京城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抚养,就此,这个故事就结束了,这就是庄尤的一年,这个家庭五口人最后只剩下一个幼子活着。]

    看完这出戏的贺疏舟久久不能言语,而底下的百姓也被这出完全的悲剧给深深震撼到了,几万人

    都通红着眼眶,他们中很多人世代就在京城,也很少了解到这些京城外大巍百姓的困苦悲剧,有感情丰富的人甚至小声啜泣。

    贺疏舟有了一个猜测,他叫住这出戏的演员们,看着那个演庄尤达中年男人,他的演技细腻而真实,甚至没有表演的痕迹,但看他的气质却不像从小学习的,那么他只能从生活中足够了解这个故事的原型,才会如此浑然天成。

    贺疏舟温和地问那个中年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人回答道:“回圣上,小人名叫杭永长,但小人六岁之前叫另一个名字,庄子琪。”

    贺疏舟接着问道:“你之前姓庄,这故事是真实事件改编的吗?你跟故事里的庄尤是什么关系。”

    “这个故事九成都是真实的,小人之前的确姓庄,而这个庄尤就是小人的生身父亲。”中年男人哽咽着回答道。

    贺疏舟有几分颤抖地接着问道:“所以,庄尤是你的父亲,你就是那个唯一活下来的六岁孩子。”

    “回陛下,是的。”

    贺疏舟努力翻找原主的记忆,终于在原主所读一本书里找到了短短的一句话,在二十六年前,史书上写着,益州西部大旱三年,路有饿殍,民不聊生。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若不是当事人还活着,那场大旱留下的痕迹恐怕就剩下来史书里的这一句了,却不知轻飘飘的一句话,包含了多少人命?多少悲剧?多少家破人亡?

    【所以,真的有一个人,在一年内失去父亲,失去土地,奔波流浪,再失去妻子,失去女儿,最后在保护幼子时失去生命。】

    【短短一年,一家五口人就只剩一个幼子,而当地所有地主却多了无数土地,京城的城郊灾民遍地,京城内还歌舞升平。】

    贺疏舟来自现代,还身处一个强盛的国家,所以不论是他身边接触到的人,还是网上新闻上了解到的人,都几乎没有描述过国民吃不饱饭的情况。他从未想过,有这样跟他一样语言,一样文化起源的人会吃不饱饭。

    贺疏舟就算是穿越也直接穿越成了皇帝,身边人也都是衣食无忧,沐休出宫见到京城的百姓也没有吃不饱饭的,他虽想做一个好皇帝,一个明君,让自己的子民过上更好的日子,但他却从来没有真正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与他以前的世界,有多么大的差距。

    这些与他说着同样语言,同样人种,同样文化起源的人,大多数,并不如现代人那样轻松。他们中许多人连温饱都没有解决。

    他是在一个与他从前完全不同的时代,他们不是他学习历史里看古代人,轻飘飘的一段文字,而是与他一样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他从没有想过,兵部尚书人物故事里被聊过铁骑偷袭的边关小城,十室九空真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至少几百个家庭的消失,意味着几百个悲剧,几千条活生生的生命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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