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能栖杏梁(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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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梁喑心血上涌,抬手抵唇咳了两声。

    司机听得胆战心惊,生怕他们吵起来,连忙打圆场强行岔开话题:“小少爷,梁总还病着。”

    沈栖偏头去看梁喑,果真发现他脸色极其苍白,双眼满是病态的红血丝,看起来比昨天晚上还要严重,不由得蹙了蹙眉。

    “哦。”

    ?

    哦?

    梁喑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就这样?

    “沈栖,我是你丈夫,我病了你就哦一声,你能心疼心疼我吗?”梁喑嗓音沙哑,再次捡起书不轻不重地斥了句,“谁惯的你。”

    司机险些一脚刹车踩下去,战战兢兢在心里想:梁总,您自己惯的。

    他从后视镜里默默瞥了一眼,沈栖和他第一次见时有微妙的不同,那时候披着梁喑的西装站在廊下小心翼翼像个惊弓之鸟,现在不高兴了摸起书就敢砸梁喑。

    眼睛虽红,可骂起人那眼底全是娇横。

    沈栖脑子里乱哄哄的,信息量太大,他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思考。

    方程式被打乱,生物代码坍塌紊乱,心里无形的屏幕频频报错,提示音不断扰乱他的思路。

    如果说上次梁喑在车里那句“我没办法对自己喜欢的人保持绝对的冷静”是猝不及防的冲击,那这次的“别逼我把戒指给你套上”就是在他坍缩的心口上又加了一块砝码。

    梁喑和别人都不一样,他喜欢人也喜欢的霸道强悍,一次次巩固自己这辈子只能在他身边,不许和其他男人有过分接触,不许喜欢别人的规则。

    沈栖心乱如麻,他完全打乱了自己的步骤。

    他计划中是要离婚的,为了沈家牺牲几年还清他们,毕业后跟着老师继续研究深造、无论是出国还是留在国内,他都有自己的规划。

    他有科研要做、有皮影要雕,还有工作室要养,师父、师侄、老师、林延……在他清晰整洁的规划表里已经填满了人。

    从十一岁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每一步都在按部就班地走,走得很安稳。

    突然闯入了一个梁喑,他不知道该往哪儿安放。

    他就像一场暴风雨,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刻将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淋了一遍。

    沈栖不知道该拿梁喑怎么办,好像把他放在哪个位置都不合适。

    “好好,是我不讲道理,但你不能剥夺我亲自己先生的权利对不对?”梁喑看他闷头委屈,心里那点儿窒闷怎么也消下去了,伸手把人揽到怀里,“我下次亲你之前问问你,你不允许就不亲,够不够?”

    “我不信您。”

    梁喑看着他洇红的眼,异色瞳孔像水洗过一样澄澈干净,心微微动了一下,心道不是他不守诺言,实在是他没那个道行做到清心寡欲。

    他能忍住不把人带到床上去,结婚这么久只是亲两次已经是足够苛刻禁欲了。

    “我给你个安全开关,不喜欢的时候按下去,

    我确保他有用。”梁喑在心里再次叹气,抬手在他脖子上揉了揉,“不说话我就收回了?”

    “什么开关?”沈栖茫然。

    梁喑说:“你想一个词,如果不喜欢我亲你碰你或是任何时候希望我停手,你就把这个词告诉我,但最好不是不行、不要之类很普遍的拒绝词语,这样我没法保证你是不好意思还是受不住,还是真不要。”

    沈栖想了很久,“Codon,可以吗?”

    “可以。”

    -

    “怎么办?要不要叫小师叔来啊?”

    “小师叔学业好像很忙,现在叫他来会不会不方便?而且他平时已经操心工作室很多了,师祖刚刚说不许让他知道。”

    “可是不让他知道怎么解决啊?那天他那个叔叔好像很有钱很厉害,不然我们问问小师叔的意思?万一他能帮上忙呢?”

    “如果师祖知道了肯定生气,而且现在也不是钱的问题,小师叔这些年已经给了咱们很多钱了,还是别打扰他了。”

    “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死在你门前!”女人满面风霜头发微白,穿着略显旧的厚外套,神情激动地狠狠甩开王昊的手,“你别拦着我!”

    “李仁芾,你害了我儿子!你把他人生都毁了!”

    李仁芾手里攥着烟袋一声不吭,像一尊褪了色的泥塑像任由着女人劈头盖脸痛骂,只有干瘦的下颌肌肉隐隐可见抽动。

    “他本来有大好的前途,就因为跟你学这个皮影戏他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到现在都没有着落,你想让他跟你一样吗!”

    女人言辞尖锐,在场的人几欲上去劝,都被李仁芾狠狠瞪了回去。

    “妈……”

    “你别叫我妈!要不是这次下元节会我还不知道你还在这里学皮影戏,你不是告诉我你重新找工作了吗?你找的就是这个工作?”

    王昊深深低头,对于这个单亲将他养大的母亲充满愧疚。

    他大学毕业顺利考上了稳定的编制,本该按部就班地娶妻生子奉养母亲,但有一次活动中接触到了皮影戏,当场就被吸引了。

    那时候他工作压力非常大,冲动之下辞职找到了李仁芾学皮影,发现自己是真喜欢这一行,他知道很难、没有出路,但他依然想做那个湮灭路上的殉道者。

    沈栖说过一句话,他说:传承路上的一粒微尘,总有一天也能聚沙成塔,再微弱的萤烛之光,也能照亮一点点的前行之路。

    母亲完全不理解他的选择,勒令他即刻改行,王昊思前想后最终还是留了下来,没办法和她撒了谎,却没想到这次下元节会暴露了。

    王昊说:“妈,我真的喜欢这一行。”

    “喜欢能当饭吃吗?你做这个,到时候拿什么成家?你已经三十几岁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玩够!”

    “李仁芾,我儿子的大好人生全被你毁了!如果你再强留他,我就……”女人四下看看,指着墙壁说:“我就死

    在这儿!我看看你背着人命还怎么继续害人!”

    “不是,您怎么说话呢?师兄想留在这儿是他的选择,又不是师祖强逼他。”

    “就是,阿姨您先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哎这么多年了,也没人听这些阴腔怪调的皮影戏了,不知道他还坚持什么,上次他那个徒孙叫什么,刘青的,走之前也吵了一架。”

    “李老头老婆孩子也是因为这个走的,他……哎……”

    “妈,我们现在上电视了,还上过热搜,已经在慢慢进步往好的地方走了,一定能有出路,我不想现在就放弃。”

    王昊急切地看向母亲,低声劝她:“您先进屋,进去我再跟您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他能给你发工资吗?他能给你交保险给你找老婆吗?你打算打一辈子光棍吗?我养你这么大你要让我连死都闭不上眼吗?”

    “你学这些有什么用?儿子,妈妈求求你,你醒醒吧。”

    “妈,你别逼我行不行,我……”

    “好了,别说了!”李仁芾沉声开口,在人群的围审视与议论下,毫无触动地看向王昊:“你收拾一下,跟你母亲离开吧。”

    “师祖!”

    李仁芾说:“你天分不高,就算留在这儿也没有前途,回去吧。”

    王昊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李仁芾:“师祖?”

    李仁芾望着他的脸,冷声说:“皮影戏不缺你一个,你能传承什么?凭你的天分你能帮得了我什么?回去找个工作安心上班,别让你母亲操心了。”

    “我不走,师祖你前几天才说过我现在雕得很好,以后等你老了还要把工作室留给我,让我继续挑起这份儿责任,你是骗我的,骗我的是吧?”

    李仁芾心如刀割,转过身深吸了口气,说:“你走吧。”

    “师祖!”

    “走!”

    李仁芾说完转身进了院子,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来,灰蒙蒙的天沉得像是要压下来,枝头黄叶干枯摇摇欲坠,像一片未经雕刻的皮影,即将落幕。

    深冬的风卷落枯叶。

    李仁芾看着落地的叶片,用力攥紧了烟杆,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心脏一阵阵抽紧。

    难道这个时代,真的容不下小小一个皮影戏了吗。

    -

    梁喑一早离开医院,护士来挂水没找到人,问了半天才知道他私自出院去上班了,气得脑袋都要冒烟,憋着劲儿等着教育他。

    一量体温,比昨晚还要高出一度,护士当场急了,“你真不要命了!这都几度了,你想挑战人类能发烧的极限吗?你知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你有可能会死!”

    沈栖接过体温计一看,也抽了口气。

    梁喑抽走体温计,冲他笑笑安抚:“不要紧。”

    “还不要紧?当自己是钢铁侠啊,生了病不挂水还回去上班,你们老板是周扒皮还是杨乃武,还要不要脸了,资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全

    都没人性。”

    沈栖默默看了一眼资本家本人,没敢吭声。

    护士仰头挂药水,嘴里喋喋不休斥责,“你知道肺炎加重会有什么症状吗?呼吸困难持续高热,严重的甚至会口唇发绀休克昏迷,还有可能颅内压增高形成脑水肿,家属也不知道劝劝。”

    沈栖毫不怀疑按照以梁喑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挂水,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护士扎针时看到梁喑手上的婚戒,顿时拧眉:“还是已婚,也不给太太考虑,身体要是垮了太太怎么办?”

    梁喑快被护士的唾沫星子淹死,头疼道:“我太太……”侧眸看了眼沈栖,看他瞬间挺直了脊背,微微勾了下唇角,又说:“一会过来,您给我留点面子。”

    护士贴完胶布,叹气摇头走了。

    “梁太太,能麻烦你给我倒杯水么?”梁喑抬手拿过手机给红蕊拨电话,沈栖回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说“嗯,把胜达的资料也带过来,顺便送沈栖回家。”

    梁喑抬眸看他,接过水杯没喝又跟红蕊说:“明天会议照常,推迟做什么?你这话说得像我要死了,机票也不用改,开完会直接去机场,胜达的收购只能赢不能输,我不亲自去谁替我去?”

    沈栖微微蹙起眉头,他一边挂水还要一边加班?明天还要出差?

    “我不走。”

    “不走?你打算再让我抱着睡一夜?”梁喑喝了口润润嗓子,微微叹气说:“沈栖,你留在这儿怕我碰,又不要回家,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沈栖余光一瞥,说:“我睡沙发。”

    梁喑一口口把水喝完,喉结一上一下滚动,沈栖莫名也跟着咽了下唾沫,半晌后才听他说:“我让你睡沙发,你觉得这可行吗?我死不了,回家去住。”

    “我不要。”

    “嗯?”梁喑放低声音,沉默片刻,说:“你不怕我半夜把你抱上床来偷偷亲你?别把我想得太君子,在你身上我从未想过做君子,别磨我。”

    沈栖微微咬了下口腔里的嫩肉,他不怀疑,梁喑会干得出这样的事,可……他现在已经烧得快到极限,一个不小心就会对身体器官和大脑造成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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