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2/2)
良久,孟星演颤巍巍开口:“闻宿兄,死了?”
闻宿拂袖弹去身上的血:“没死,抬出去吧。”
孟星演略松了口气,心想也是——魔修都皮实得很,就算被打成碎片,只要元神不毁,也能活下来。
只是闻宿刚才那架势太吓人了,以至于他竟然荒谬地担心了一下。
只要慕凌天没死就无妨。他和慕凌天同为魔君之子,虽然慕凌天之父目前势力大些,却也还是得同天瞳魔君平起平坐,犯不上怕。
更何况,这次是慕凌天主动挑衅,人证物证都有,到
时也不怕理论。
接着,孟星演叫来魔将,抬走慕凌天。
等楼船上彻底清了场,孟星演才难得认真地拱手对闻宿行了一礼:“这次多谢闻宿兄仗义出手,从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如今见了闻宿兄的风姿方知——”
闻宿略一抬手,制止了孟星演的马屁。
接着他就淡淡道:“我不是为你。”
孟星演:?
“事关云梦魔君的脸面,今日我若不教训他,焉知改日云梦魔君知道此时后动怒起来,会有什么后果。”
孟星演:!
顿时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方才他只气慕凌天把他的私事暴露在众人前羞辱他,但闻宿一提他才意识到这还涉及到云梦魔君脸面的问题。
云梦魔君是八位魔君中唯一的一名女魔君,又是当今魔尊义妹,脾性冷冽狠辣,地位也极度特殊。
若此事被她知晓,自己又没处理好,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一想,孟星演彻底心悦诚服,当即便又对闻宿稽首深深行了个大礼道:“多谢闻宿兄提点,这次若不是闻宿兄,我差点就犯了大错了。”
闻宿:“你若真心谢我,下次就别摆这些歌舞,我不爱看,我弟弟更不爱看。”
孟星演脸上顿时一僵,最终他回过神来,连忙呵呵说好。
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
孟星演说到做到,回去的路上果然就规矩下来,变得愈发恭敬,也不敢对沈君玉勾肩搭背了。
他这人虽然多半时候骄纵张狂,但却极为识时务。
现下看出沈君玉和闻宿二人皆是能力非凡,便彻底熄了再掂量二人的心思,只一心一意讨好。
回到住处。
等孟星演走了,沈君玉眸光微动,忽然看向闻宿:“你今日,当真是顾全大局才动的手么?”
闻宿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末了恍若无事道:“打都打了。”
沈君玉了然:“你啊。”
闻宿闻言,心头一跳,忍不住看了沈君玉一眼。
在看到沈君玉在灯火映照下,平静淡然且毫无责备之意的白净侧颜后,他忍不住细细一品,这两个字便越品越有意思。
闻宿索性便也不喝茶了,放下茶杯就道:“你嫌我冲动?”
沈君玉诧异,旋即他摇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但顿了顿,沈君玉还是道:“以后这种事你还是少做,毕竟也于你没什么益处。”
闻宿听到这话,明明心头十分熨帖,但眸光动了动,却要故意道:“你既知道,今日也不提醒我?”
这话简直有点胡搅蛮缠。
不过沈君玉听了,倒十分认真地道:“我倒是想提醒你的,不过看你方才那么自信,我便替你算了一卦,结果是大吉,我想就不必提醒了。”
这次,轮到闻宿诧异了:“你还替我算了一卦?”
沈君玉正想回答,忽然
,大门被人轻轻敲了敲——
“二位闻公子,我们侯爷说二位初来乍到,还未来得及带二位游赏此地的风土人情,便特让小人带了些特产玩器来送给二位。”
沈君玉闻言便道:“进来吧。”
一旁的闻宿眉头微皱,但什么话也没说。
接着,便有魔将恭敬推门而入,放下东西,道了叨扰,就离开了。
等魔将离开后,沈君玉和看向魔将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是个三尺见方的紫红色檀木匣子。
上面还放了一封信,墨迹尚且没有全干,应该是孟星演刚写的。
闻宿瞥了一眼,懒得理会,只走到屏风后去换衣服了——他衣裳方才同慕凌天比试时沾了血,就算用了清洁咒,他也不想要了。
沈君玉这时已经拿起了那封信,打了开来。
见到闻宿走到屏风后,沈君玉顿了顿,问:“我把信念给你听?”
屏风后闻宿脱衣的动作顿了顿,道:“好。”
沈君玉便拿着信纸,徐徐念了起来,他嗓音不疾不徐,温润清冽,听得人都不太想去在意他念的内容了。
而这封信前半段基本都是夸闻宿和沈君玉的,夸闻宿的大多是夸闻宿“龙行虎步”“天资超群”。
沈君玉念着,不觉都微微带出一丝笑意。
屏风后的闻宿更是听得太阳穴青筋直跳,恨不得当即把孟星演拉过来暴打一顿,却又舍不得不听沈君玉念下去。
只好默默煎熬。
不过,等沈君玉念到孟星演夸自己的部分,念了两句,便忽然噤声了。
片刻后,他道:“都是些溢美之词,我就不念了,他后面提了正事,我把正事——”
闻宿直接走了出来。
他衣服尚且没有换完,只穿了一条宽松的黑色裤子,腰间用鲨鱼皮腰带系着,勾勒出一截极为漂亮窄瘦的腰。
上身冷白|精实的肌肉露在外面,线条利落流畅,被灯火照着,微微泛出一点暖调的光。
是一具十分漂亮完美的身体。
沈君玉哑然。
但旋即,他就很自然地收回眼:“你急什么?”
闻宿走到沈君玉身旁,凑过来:“我想看看那小子写了什么好话,凭什么你只念他给我的,不念——”
闻宿目光凝在了沈君玉白皙指尖捏着的信纸上。
半晌,他语气淡淡地缓缓念道:“皎如明月,翩若惊鸿,风华天成,见之难忘?”
其实这几个词倒还没什么,只是闻宿凑过来的时候并未刻意避开,此刻,他半边身体几乎都要贴到沈君玉身上,唇边呼出的热气更是直接落到沈君玉鬓边。
沈君玉稍许有些不自在了。
而这时,闻宿又道:“不愧是小侯爷,读的书多,会的词赋也多。不像我们寻常人,字都难识几个,更写不出这种东西。”
语气凉凉,喜怒莫辨,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沈君
玉闻言(),??住?虎??N??
?葶獑?????虎?
“恏?????”????鱕彛???噓?蝥??
????
??衟??()?[()]『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闻宿又意识到什么,心头一动,他故意垂眸,淡淡道:“是啊,我年少时都不曾识字,还是后来义兄教我读书认字,不过,仅限于能读懂功法,别的,他就也不教了。”
其实,是闻宿自己不爱学。
但这点,闻宿当然不会说。
沈君玉看着闻宿垂眼时略带一丝落寞的样子,沉默了。
静了片刻,他微微叹了口气,就认真看向闻宿道:“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以后不必羡慕旁人。”
闻宿:“果真?”
沈君玉哑然:“我骗你做什么?”
闻宿淡淡一笑,语气慵懒:“我虽于修行一道上小有天资,可对诗词歌赋这些却是朽木一块,你若答应了,最好不要反悔。”
沈君玉闻言,终于听出一丝端倪,接着他就抬眼看向闻宿,眸光清澈认真:“我答应过的事情,从不反悔。只不过,你要是当了我的学生,可不要偷奸耍滑,也别学旁人耍什么小心思才是。”
“我可不是你义兄,不会惯着你的。”
闻宿:…………
短暂的沉默后,闻宿眉心抽搐了一下,索性便若无其事地又看向沈君玉掌中的那封信,道:“罢了,先不提这个,看看孟星演说的正事吧。”
沈君玉心中好笑,却也不戳穿闻宿,就道:“行,先谈正事。”
闻宿见状,心中略略松了口气,便径直看着信纸念道:“知二位高义,小侯实有一不情之请。已知月余后,云梦魔君将在浴凰山举行比武招亲,小侯爱慕云梦魔君许久,寤寐思服,辗转不得,若二位愿意在比武招亲时出手相助,小侯定有重谢。”
闻宿念完,不觉皱眉:“唔……”
忖度片刻,闻宿终于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微哂:“看来今日之事,倒也并非完全是慕凌天可恶,他多半也是被孟星演耍过,孟星演这小子也太——”
说话间,闻宿眸光下意识去扫一旁的沈君玉,却忽然看到沈君玉正眸光沉凝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的信纸。
似乎是思索什么。
闻宿:“你怎么了?”
沈君玉蓦然回神,摇摇头。
静了一会,沈君玉难得语气断然道:“这次比武招亲,我们一定要去。”
闻宿诧异:“为何?你真想帮孟星演这小子?你可知这次比武招亲人才济济,孟星演的实力,最多只能排到中流。即便我们出手,也替不了他。”
沈君玉:“与他无关。”
闻宿看了沈君玉一眼。
沈君玉也抬眼看向闻宿:“你不是一直觉得孟星演和天瞳魔君不可靠么?那你觉得,以云梦魔君比武招亲那种大场面,会有多少大能前往?”
闻宿望着沈君玉那双澄明清晰的琉璃眸,心头一动:“你的意
() 思是?”
沈君玉淡淡一笑:“先答应孟星演,让他带我们过去,到时,我们再细细择一位明主岂不好?”
“不然,我们去何处认识那些魔君和其他大能?”
闻宿也摇头笑了,眸中异彩闪烁:“这法子果真妙极,不愧是你。”
两人一拍即合,沈君玉便提笔写下了给孟星演的回信。
闻宿就立在一旁看着。
中途沈君玉搁笔看了他一眼,问:“你热么?”
闻宿莫名:“不热啊。”
沈君玉只是笑着看他。
闻宿对上沈君玉这双眸子,静了一瞬,恍然,微窘,连忙转进里间换衣服了。
·
丑时三刻,屋内烛火尽灭,月华透过窗棂静静照了进来。
沈君玉卧在榻上,眉头紧锁,有些难以入眠。
他还在想一件事——云梦魔君比武招亲的事。
这在前世,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以至于当初一直受困云渺阁的他都有所耳闻。
沈君玉依稀记得云梦魔君这次比武招亲选了一位魔君的长子,后来这长子却伙同他父亲一起反水了云梦魔君和当今魔尊。
几乎直接导致了当时魔界的政权更迭。
一番动荡之后,九幽魔君闻朔成为新魔尊,但魔族也因此遭受重创,一蹶不振。
剑宗借此机会,还打下魔域好几座城池,好在九幽魔君手段高超,及时遏制了这个趋势。要不然,剑宗恐怕要直接攻下魔域了。
这些事都是当年沈思源讲给他听的——那时沈思源无非是为了对他夸口,并赞扬原穆州的丰功伟绩。
现在,这么一件两族势力的重大转折事件放在沈君玉面前,沈君玉难免就多了自己的考量。
前世沈君玉站在原穆州道侣的立场,自然是全然为剑宗考量。
可如今他修魔了,魔域若是动荡不堪,对他的前途也是一个重大打击。
所以最初在秘境里他在知道那个印记的情况后,考虑到魔族的情况,他首选是转妖修。
但现在沈君玉已经修了魔,又有了闻宿这个好友,自然不会坐视魔域的危机不理。
这也是为何他方才果断决定同孟星演一起去云梦魔君的比武招亲现场。
无论能不能制止一些事情的发生,他总要试一试。
而且,只要去到那里,多少也能替他和闻宿挣一挣新的出路。
毕竟,他一直相信,命由天定,但事在人为。
这个几个字在心头悄然浮出后,沈君玉原本还有些动荡的心倒是不自觉一点点安静沉稳了下去。
静了片刻,他眉心松开,缓缓闭上眼,摒弃脑中所有无谓的思绪,静静睡去。
却并不知道,黑暗中一直有一双湛然漆黑的眸子静静凝视着他,直到他彻底睡去,方才一点点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
次日,孟星演收到二人的回复,自然是大喜过
望,立刻又送上一堆厚礼。
闻宿和沈君玉尽数笑纳,手头又宽裕了不少。
又过了数十日,眼看就要到云梦魔君比武招亲的时间了。
孟星演取来白玉楼船,布置一番,便带着闻宿和沈君玉一起上了路。
船行水上,乘风破浪而去,两岸风景飞退。
孟星演这次一个多余的随从都没带,难得安静。
这一日,他见天气晴朗,便在船头设下一张小案和三个蒲团,请闻宿和沈君玉前来赏景。
说是赏景,其实是谋划比武招亲的事。
毕竟自当初那夜闻宿教训了慕凌天之后,慕凌天真就再没来找麻烦,听说他父亲孤鸿魔君关了他禁闭。
又听说云梦魔君上门讨了说法,孤鸿魔君好生劝慰赔礼了一阵才把人送走,之后,就又把慕凌天的禁闭加了三个月。
孟星演得知这个消息后,愈发钦佩闻宿的先见之明。
再加上沈君玉这些天也适时指点了他一些占星秘法,让他受益良多,进步飞速。他对二人的态度也更加谦卑尊敬,也不顾境界有别,赫然把两人当做长辈来看了。
这会,孟星演依次给两人杯中斟了酒,就从储物戒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些画像,递了过来。
闻宿拿起一张来看,画像左上角就写着画中人的名字,下面则一一详细写着对方的身份、绝学,喜好等等。
看来孟星演确实是对这次比武招亲十分上心。
这时,闻宿看完一张,就把画像递给沈君玉,两人商议片刻,就把对敌之法告诉孟星演。
孟星演十分受教,连忙拿笔一一记下。
就这样,看完四五张画像,闻宿看了一眼一旁沈君玉认真凝视着一张画像中俊美男子的眼神,忽然眉心轻轻一跳。
接着,他就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今日就这般吧,明日再看。”
孟星演忙道:“好说好说,闻宿兄累不累,要不要我替你揉揉?”
闻宿:……
一旁的沈君玉放下画像,倒是笑了笑:“你若给他揉,他只怕更不困了。”
孟星演微微尴尬。
不过很快,孟星演就淡淡一笑,给自己找补道:“对了,最近中州人族那边发生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二位可听说过?”
闻宿心头一动,没答话。
沈君玉倒是坦然,只问:“什么事?”
孟星演笑道:“是剑宗和玉衡宗之间联姻的事,还牵扯到一个魔族,精彩得很。”
沈君玉静了一瞬,语气平静:“原来如此。”
孟星演没觉察出沈君玉的细微情绪,以为沈君玉好奇,便大肆将当初沈君玉、闻宿和原穆州以及沈思源在秘境里的事大讲一通。
一时间,楼船上气氛微微沉默了下来。
闻宿见状,皱眉,正想制止孟星演。
孟星演却忽然又道:“后来你们猜怎么着?那玉衡宗宗主那边断绝了
跟沈君玉的父子关系后,竟然想把那小儿子送给那剑宗少主做妾!”
“啧,这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的功夫,真是连我这个魔修看了都得感慨一声自愧不如。”
好歹,他一直都亲身上阵,从不坑亲戚朋友。
闻宿:?
就连沈君玉也忍不住抬了眼,微微蹙了眉,有些难以相信孟星演说的话——沈度会把沈思源送去给原穆洲做妾?
这还是那个把沈思源当成命根子的沈度么?
沈君玉稍稍有些恍惚。
孟星演见到两人的眼神,知道这次两人听进去了,不觉又笑道:“还有更有意思的呢,本来剑尊那边都默许了玉衡宗宗主这做法,结果那原少宗主突然站了出来。”
“说什么,他跟那沈家大少爷的婚约一日不解,他就一日不娶任何人。在无法证实沈家大少爷未曾修魔的前提下,他也绝不会主动放弃沈家大少爷。”
“可真是个有意思的‘情种’啊,若中州都是这般人才,我们魔域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孟星演这话一出,沈君玉眸色微凝,神色稍有复杂。
忽然,一旁的闻宿冷笑。
孟星演:?
沈君玉也忍不住抬眼看向闻宿。
可哪知向来口才最好的闻宿这次什么讽刺的话都没说,只是语气清冷地淡淡吐出八个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沈君玉怔然。
半晌,他微微一笑,眸光澄澈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