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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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珩抽手。

    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将军夙夜忧劳,如今天色不早了,”赵珩折身而返回,连头也不回,“将军,你该回去了。”

    姬循雅弯唇,露出个毫无笑意的笑,“臣告辞。”

    赵珩敷衍地摆摆手。

    待确认身后已无声响后,赵珩方转身,顺手把窗子关上了。

    他如常沐浴更衣,而后没心没肺地往床上一躺,丝毫没有得罪了姬循雅,自己这个傀儡皇帝可能命不久矣的自觉。

    赵珩合眼。

    他本没打算这么早就处置李元贞,但既然姬循雅来都来了,他不用一用姬将军,未免可惜。

    况且以姬循雅的细致,不可能不清楚李元贞身份有异,他极有可能比自己更早知道李太医是国舅的眼线,

    赵珩扬了扬唇,既然如此,何必惺惺作态,流露出一副自己遭人利用的伤心模样?

    他可一点都不信姬循雅放任李元贞接近自己,是为了给他解闷。

    不过,赵珩又睁眼,疑惑地瞅着头顶,姬循雅为何突然来潜元宫?

    此时,书房。

    姬循雅神色淡淡地看着文书。

    姬将军一切如常,只不过批复时写字的力道重了些,凌厉的笔锋几l乎要穿透纸张,戾气得不似怎么看都不像批了照准二字,倒如同在勾秋决犯人的名单。

    在看完数十册文书后,姬循雅觉得自己心绪已极平淡无波。

    姬循雅垂眼,正落到自己散落的长发上。

    他沉默一息,抽刀,面无表情地割下一缕长发,放入掌心。

    姬循雅的发色与他的眸色类同,皆是毫无杂质的纯黑,发丝亮且密,触之顺滑柔软,但他到底不是个养尊处优的清贵公子,头发从未养护过,故而发尾有些粗糙。

    但头发这种东西,摸起来能有多大差别。姬循雅冷漠地心说。

    他盯着掌中一缕乌黑,后知后觉地想到:我为何要做这种蠢事?

    他皱了皱眉,二指一捻,径直将头发怼进烛火。

    ……

    此后数日,赵珩再没见过姬循雅。

    直到大军启程回京,二人都无半点交集。

    见不到姬循雅,赵珩乐得清闲,虽然姬将军的确样貌卓然,但比起应付他那个捉摸不透的阴鸷性子,赵珩更乐意一个人在马车内看书喝茶。

    他近来对看自己的本纪尤其感兴趣,主要原因在于,太祖本纪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简直是古往今来第一雄主仁君。

    若非他娘真是北澄摄政王他爹真是齐君,二人皆有名有姓,身份写得清清楚楚,史官大抵要写:梦烈日坠腹,感而有孕,生太祖了。

    当看到自己算无遗策地终结乱世时,赵珩被夸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闭了闭眼,感叹道:这是赵旻把刀架史官脖子上写出来的吧!

    他正一面全身发麻得好像有虫子在爬,一面乐此不疲,如看话本般

    津津有味地看后人写他的史书,忽闻外面有异响传来。

    “陛下,”是个未听过的男音,隔着车帘毕恭毕敬道:“臣奉将军之命,给陛下送,送东西,不知陛下可愿意看一看吗?”

    赵珩精神一震,慢慢将书阖上,笑道:“准。”

    蛰伏忍耐了五日,姬将军会给他什么惊喜?

    莫非,是拿冰镇着的,李元贞李太医令的人头?

    不,不对,赵珩转念一想,觉得以姬循雅半遮半掩的性格,更有可能命人送来一把长发,其意不言自明。

    “是。”此人道。

    先是一只手掀开了车帘,有个什么东西踉踉跄跄地上来,而后——赵珩定睛看过去,而后,滚进来一个人?!

    的确是滚进来的,因为他甫一进入马车,就立刻伏跪在地,因为过于紧张,这人没跪稳,加之马车颠簸,直接滚到了赵珩面前。

    赵珩无言几l息,体会到了种猜错姬将军心思的失落。

    怎么送来个活物?皇帝心道。

    幸而马车足够大,此活物滚了几l圈,生生撞到桌案的一条腿才停住。

    赵珩迅捷地伸手,拿手背一垫,护住了此人看起来本就不算聪明的脑袋。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此人惊疑地发现自己撞到了个软硬交织的温热东西,拿头蹭了下,耳朵倏地烧了起来。

    是,是皇帝的手?

    “陛下,”方才同赵珩说话的那军士见此场景亦无言片刻,静默几l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一本正经,“臣已把将军所赠之物送来,陛下可还有何吩咐吗?”

    赵珩低头。

    这活物是个少年人,骨架还未完全定型,望之不过十五六岁,身量透出了几l分少年人特有的,尚在抽条的纤细,听到声音,他竭力抬头,脑袋差点就撞上皇帝的膝盖。

    一双清亮的眼睛游鱼般伶俐。

    不过,赵珩暗忖,这点聪明劲估计全长在脸上了。

    “陛,陛下。”少年人小声道:“奴婢是何谨。”

    赵珩眨了下眼,好像没认出来他是谁似的,神色有些不解。

    “你先下去吧。”赵珩道。

    军士领命而去。

    少年人保持着这个不舒服的姿势,拧着头,眼巴巴地看着赵珩,小心翼翼地唤道:“陛下。”

    赵珩看他,道:“何谨?”

    见皇帝神色疑惑,何谨急得脸都红了,又不敢催促,只得徒劳地道:“陛下。”

    声音越来越小。

    何谨望着赵珩。

    他年纪小,样貌清秀细嫩,这么一眼不眨地看人,非但没有压迫之感,反而小狗似的可怜,他后脑勺处还垫着赵珩的手,他却忽地意识到,赵珩是君上,纵然性情再随和可亲,与他而言,如隔云端,要九五之尊记住他一个小小内侍无异于痴人说梦。

    何谨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定定地看着赵珩。

    下一刻,赵珩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朕记得你。”

    何谨一怔,听皇帝笑道:“何谨,你好大的胆子,对朕出言不逊,还竟敢到朕面前。”

    明明是怪罪,可声音中满含笑意,逗弄似的,却莫名其妙地让人一点怨气也生不出。

    “陛下。”何谨顿了顿,眼眶倏然一红。

    好似终于找到靠山似的,被皇帝记住的狂喜过后是委屈,何谨差点就在皇帝面前落下泪,“陛下赐奴婢的扳指,叫贼……他们抢去了!”

    此言既出,赵珩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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