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煎水作冰(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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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个小时,我视线不敢离开她,她跟我说话,也不喊疼,她说爸爸我看着你,你睡一会吧,好吗?”

    “我不想睡,她看着我,我就假装趴在她身边闭眼睛,我……真的太累了,一闭上眼睛,就真的睡着了。”耶律器愈发沉重的呼吸伴随着几乎撕裂的抽泣声:“我只睡了十分钟,我醒来的时候,她还拉着我的手,但是她没有睁开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我的妻子第二天就离开了。”

    “我不是父亲,也不是丈夫。”他喉咙里都仿佛哽着发硬的东西:“我献上了大半辈子,引以为荣的行使者,其实也什么都不是。”

    “现在我要死了,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我错了。”随着剧烈的咳嗽,耶律器的鼻孔流下黑色液体,舒凝妙看见他的脑袋愈发肿胀,他不断重复:“这是我的报应。”

    “我以为我能坦然地接受死亡,但我太懦弱了。”耶律器的声音轻下来:“只觉得害怕。”

    “你看到了这个了吧。”

    他把卷成筒压在枕头底下的册子扯出来,自嘲道:“我面对不了那样的自己,不想再看到腐烂的身体,当了逃兵。”

    那种深感可耻、痛苦和思念的强烈感情从他的语气里迸发出来,舒凝妙能感受到他对死亡的恐惧。

    她抽离地注视着老师的痛苦,但此刻心底也不禁因为那种恐惧而微微绞紧:“这不是很正常吗?”

    耶律器露出微笑,喑哑道:“为什么?”

    舒凝妙低声说道:“我也害怕。”

    因为真的害怕游戏里的死亡结局,她才几乎放下了其他一切东西,一刻都不敢松懈地往前跑。

    她不认为这是一种胆怯。

    “这样啊。”耶律器温柔地看着她,突然发现这个一直以来显得比同龄人更冷静的女孩,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你还小。”

    “耽误了你们半个学期,真是不好意思。”耶律器目光望向别处:“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来科尔努诺斯凑热闹。”

    他是不该来的,要是不来,也不会成为普罗米修斯计划的一环。

    她重新抬起头,整理好情绪,再次开口:“那天在训练场发病之前,您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耶律器

    ()    皱了皱眉,他本就不是细心的人:“好像没有。”

    时间不多了,舒凝妙索性打开终端,翻出上次把莲凪堵在杂物室时拍的照片:“那这个人呢?”

    虽然光线不好,但基本上能看清莲凪的脸。

    耶律器眯起眼睛,神色难辨地盯了一会儿照片:“有些印象……他好像,身体看上去不太好,人有些瘦,我在训练场前面撞到过他,他搬了不少东西,胳膊没力气全洒了,我还帮他捡了东西。”

    舒凝妙立刻接着问道:“什么东西?”

    “不、不太记得了。”耶律器被她一问,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病情加重加上药物的副作用,他的脑子常常像蒙着一层雾似的,好半天才努力想出轮廓:“似乎是个圆圆的东西。”

    说了等于没说,舒凝妙知道也不能勉强他,已经有人在外面敲门催促。

    舒凝妙起身,耶律器喊住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帮我把投影打开吧,热闹,我不想那么安静。”

    嘈杂的喜剧声重新填满了整个空间,舒凝妙打开门,迎面对上葛文德打量的眼神,含义微妙。

    她侧过身让他和几位研究员先进去,看见舒长延和昭一站一蹲地看着她,而羽路站在离这两人很远的地方。

    昭对她笑笑:“妹妹,前辈跟你说了什么?”

    耶律器的家私不该由她复述,她说道:“学校里的事。”

    “是吗。”昭摸了摸下巴。

    羽路看她恹恹的神色,主动道:“我送你回学校。”

    舒长延审视的目光落在羽路身上:“我给她请了一天的假,不用麻烦你,羽路主任。”

    “不麻烦。”羽路语气平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看舒长延眼神微动,舒凝妙瞪了一眼羽路,示意他别说了,她根本不想让舒长延知道自己和羽路私下联系的事情:“上次在家就是羽路主任送我回学校的。”

    “那真是有缘。”昭对羽路说道:“没想到你这么热情,不过回去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治安局目不暇给,你盯我们到现在,想必堆了不少麻烦吧。”

    羽路揉了揉额角:“你们也是麻烦的一部分。”

    面对昭,连羽路这样好脾气的人说话都变得刻薄了。

    “不送。”昭对他摆手,转过头来看舒长延,还没开口,舒长延已经抓着舒凝妙手腕离开了。

    旁边不远就是联合大厦,舒长延开车带她回了家。

    因为病房中的气氛,舒凝妙想了很多事情,协议的限制让她什么都说不出口,一回到家,也只是坐在沙发上发呆。

    舒长延单膝跪在她面前,指尖碰了碰她的头发,突然说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烦?”

    舒凝妙抬眼看他,神色迷惘:“为什么?”

    “我不该这么管你,让你生气了。”舒长延理顺她耳边的碎发,明明之前已经道过歉,他又无比正式地对她重复了一次:“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对不起。”

    “不……”舒凝妙别过头,眸子里倒映着他的半个影子:“我只是觉得,你有些保护过头了。”

    舒长延以前也并不这么紧张,让她有些不习惯。

    她突然转过头,直视舒长延的眼睛。

    对啊,她小时候也经常和苏旎起矛盾打架,舒长延以前从来没有像这样——不安,乃至焦虑地担忧她。

    因为舒长延相信她能赢。

    她低声道:“你为什么这么担心我?”

    只是因为普罗米修斯吗?

    舒长延掌心盖住她的脑袋,将她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揽住她,语气带上了几分无力:“说出来你不许笑。”

    舒凝妙被他按着不能抬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你先说。”

    “我做了一个梦。”舒长延低头看着她的发旋,轻轻抚摸她柔软的长发,许久才露出一丝苦笑。

    他自己说出来也觉得嘲谑,只是一个梦,他都能猜出舒凝妙听到会怎样无语地掐他的手。

    过了半天,舒凝妙都没有听到他的后话:“什么梦?”

    舒长延不想说出口。

    死寂般的梦魇里没有任何声音,她安静地闭着眼,指尖的血滴在他手心里。

    他只记得潮湿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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