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被褐怀玉(11)(2/2)
任何一份文件现在拿出去,都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撼动这个世界。
而从行使者中退出的艾德文娜,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和教育家,为什么会拿到这些堪称机密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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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大多是两个人的合影。
舒凝妙随便捡起一张。
照片上是意气风发的艾德文娜,穿着作战服,剃着特别短的金色寸头,对着镜头比着不雅观的手势。
她身边是个娃娃脸的少年,五官幼态,神情又很成熟,比艾德文娜矮一些,头发、眼睛和睫毛都是雪白的颜色。
少年穿着白色的大褂,扣子扣到顶,整个人都像是雪堆起来的人,两只手却都举在脸旁比耶。
舒凝妙将照片翻过来,照片后是艾德文娜熟悉的潦草字迹。
我、兰息——
笔迹急促粘连,拖出的笔锋断在相纸边缘,舒凝妙才发现相纸的左侧微有些发毛。
她用指腹在相纸左右各摩挲了几下,不是她的错觉,触感确实不同。
照片被剪过,白发少年旁边还有一个人,连名字都一同被裁去。
但她已经可以推测出照片上这个白发娃娃脸少年就是在国立研究中心雕塑留下隐藏铭刻,又给艾德文娜画了肖像的——“兰息”。
这样一个人,在庇涅的历史上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哪怕她搜索了和艾德文娜同一时代的所有艺术家,也没有找到和“兰息”这个名字相关的任何线索。
舒凝妙端详了一会这张照片,放下将艾德文娜所有的信件铺开,还没看几张,她缓缓蹙起眉。
艾德文娜保留的所有信件,都是她自己寄给同一个人的。
每一封信的开头都是兰息,落款都是你忠实的朋友——艾德文娜。
一共整整两百二十六张信纸,她一个个对照过去,全都是相同的格式,没有一张别人的回信。
这怎么想都是违反常理的,谁能收藏自己寄出去的每一封信?
除非她根本没寄出去,只是在自言自语。
但看每一封的内容,又像是有所对应,不像是没寄出去的信件。
舒凝妙放下这个奇怪的疑点,一封一封专注地读信——信件的内容比那些全是专有名词的报告和数据更好理解。
信件上的字写得密密麻麻,事无巨细,也比那些报告更能够解答她的疑惑。
艾德文娜和兰息都是初代行使者之一,经历过异能者反抗战争后,新的庇涅政府忙于重建内部秩序,行使者作用不多。
当时参加战争的异能者陆陆续续离开了行使者的队伍,开始做其他事情。
艾德文娜在做生意这方面颇有天赋,事业越做越大。
而兰息离开行使者之后,组织建立了第一国立研究中心,致力于研究潘多拉,也就是曼拉。
舒凝妙后知后觉才发现,这本资料夹里大部分都用曼拉代指潘多拉,只有在信件后期才出现了“潘多拉”的字眼。
庇涅的每一本教材中
() 都写着,最早发掘出潘多拉的地方就是庇涅,庇涅是神赐之地,经过各方专家评定后,从星球深层涌出来的液体被命名为“潘多拉”。
然而从这本资料夹里,可以很明显看出“曼拉”到“潘多拉”变化的时间断层。
从信件里,她也知道了照片中被剪掉的那个人是谁。
就是资料夹的第一页《有关行使者01号曼拉病亡故的报告讨论》中的01号行使者。
艾德文娜早期的信件里多次提起这个人的病,且一次比一次担忧。
舒凝妙把这几张挑出来,又将和01号行使者和曼拉病的内容单独排列在一起。
293年1月28日
……他的脾气越来越坏,比我还坏!我已经无法忍受他了,生个病,以为自己了不起吗?兰息,速归!来伺候伺候这个大英雄。
293年3月21日
他这病真的好不了?曼拉病又是什么病,你能不能治?我今早探望他,看护士抽出一大管黑血,真是可怕。
293年5月1日
我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听医生说,这病只有长期接触废料的普通人容易得,异能者至今为止都没有出现类似病例,他可真是倒了大霉……你到底在外忙些什么?为什么还不回来,他今天脸上全是黑斑,手背也烂了一块,我不敢在他面前哭,就是觉得有些不公平,他也没做过什么缺德事,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真是不公平。
293年7月11日
你就死在外面吧,永远都别回庇涅了。
这家伙都快成僵尸了还要跟我发脾气,还有,他发疯,把照片上自己那部分全剪碎了。
算了,他受不了落差,我原谅他。照片我不要了,剪过的照片不吉利,随信寄给你。
293年12月12日
你说的办法找到了吗?我看你是找不到方法,所以不敢来见他。
所有的医生都说这是不可逆的,大家已经认命了,你回来吧。
对了,他肚子上的肌肉溶解了,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肠子,可是不敢拍照,怕他发火。
……
信件的规律的时间有一年的空白,中间兰息大概真的回了躺庇涅,俩人不再用信件交流。
下一封信是一年后的294年,内容变成了些日常的琐碎和抱怨,要隔好几封才提起那个01号异能者的状况。
全身肌肉溶解,皮肤腐烂,那个异能者还在艰难地活着。
303年8月7日的信,是所有信中最简短的一封,因为上面只有一句话。
303年8月7日
他终于死了。
不清楚的人乍一看,可能会以为这是幸灾乐祸,但舒凝妙一封一封看过来,明白这语气带着几分庆幸的哀伤。
他终于“能”死去了。
这场漫长的折磨整整持续了十年。
凭借着异能者优异的身体素质,
这场酷刑被无限放大,清楚地看着自己身体腐烂、发黑,看着自己的肉一点点从身上剥落,忍受着痛苦无力动弹。
但整整十年,这个人都没有放弃生的欲望。
自此之后,艾德文娜和兰息的信件来往次数变得更少,时间跨度也开始变大,一封信往往要隔上好几年。
舒凝妙看到最后一封信的时候,天都已经快亮了。
这封信里,艾德文娜的口吻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咋咋呼呼,稳重疏离得多,落款也从你忠诚的朋友,变成了简单冷漠的名字。
信上的文字用客气繁饰:听闻你要去平邑,祝你工作顺利,我身体很好,感谢你送的画,我挂在办公室了
——你把我画得太年轻,把他又画得太丑,你自己倒永远是那个模样。
明明是客气疏离的一封回信,艾德文娜写到最后,像是憋不住本性似的,最后一句蹦出些刺来:
这么多年你研究来研究去,不知道有些什么成果?
这图穷匕见,夹枪带棒的一封信,成了最后一封信。
舒凝妙看完,默然将信全都叠好收起来,发现桌子上还有一张从来没见过的纸。
这张纸的质地比其他信纸都要新。
上面还是艾德文娜的字迹,开头第一句潦草地写着: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拿到了这封信,也意味着拿到了我放在办公室的资料夹。
舒凝妙升起困意的脑壳猛地被打醒,顺着这句话看了下去。
——我的朋友兰息,在未历347年将这本资料夹寄给了身在庇涅的我,随后失踪,杳无音讯。
他应该是希望我能用这本资料做些什么。
但是在344年,经过国立联合议会的投票,庇涅决定彻底废除外来词“曼拉”的旧称,改为潘多拉。
“曼拉病”因为患者稀少,无治愈可能性,不利于后续宣传和社会稳定,进行小面积□□处理,收回所有研究项目,取消各项目经费。
写下这封信的我,已经有了三个成家立业的孩子,连孙辈也已经满月。
我做不到放弃一切,连累自己的家人,去做他想让我做的事情。
请原谅我这不忠懦弱的友人。
我的异能是『黄金锁链』。
异能幻化的锁链能够缠在任何物体上,我用异能锁住了这个房间,也锁住了这个抽屉里的东西。
解开『锁』的唯一条件,是一项绝对不可能被达成的条件。
但如果真的有人能打开这扇门,拿到这封信,那请你放心拿走这本资料。
我不介意你观赏我卑劣的行径,一切任由你自己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