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1/2)
西大街上,刚离开大理寺不久的赵泽与裕王并肩策马,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上去关系颇为亲厚。
裕王眼神慵懒,不置可否,道:“算是吧。太后就你们兄弟俩两个儿子,如今先皇去世,就剩你一根独苗,太后难免关心些。
“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要总让她担心。”
“皇叔,怎么连你也这样说?”
“哈哈哈哈哈。”
叔侄二人习以为常地聊着天。
这时,一阵凉风袭过,赵泽鼻尖嗅到某种古怪的气味。
那气味似乎是风从裕王身上带出来的,有点像是药味,又仿佛像是香草。
裕王这次来梁城,身上就开始有这种味道,以前还不曾闻到过。
赵泽有点意外,正想问问自己叔父是不是一时兴起换了什么熏香,这时,却听裕王问他道:“泽儿,皇叔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不想继承皇位,如今却还是阴差阳错坐到这龙椅上,你可有觉得不适应?”
赵泽回过神。
如果是一般人问这个问题,那么已经逾矩了。
如果被问这个问题的人不是赵泽,而是他兄长安宗,那么裕王这会儿恐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赵泽没有那么多顾忌,他说:“还行吧,是没有以前当王爷自由畅快。但既然父兄将这个位置交给我,我自会尽力而为。”
“是吗。”
裕王浅笑着,细长的眼里笑不达眼底。
他说:“陛下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实乃苍生之幸。”
*
另一边,离大理寺不远之处。
祝少卿得知谢知秋未用午饭,主动邀请她到附近的茶楼一同吃饭。
二人坐在二楼的小雅间,点了一壶茶,几个小菜。
说是简单的餐食,但祝少卿来的茶楼档次不低,菜品看着颇为精致,茶也是好茶。
谢知秋得上司邀请,面不改色地就来了,不过等坐下来,她才问道:“少卿大人,大理寺内现在还该是公务时间,我们这样悠闲地出来吃饭,没关系吗?”
祝少卿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听到谢知秋的话,竟不由笑了两声。
“寻初你到底是年轻人,想法还挺正经的。”
说着,他随意地摆摆袖子道:“没关系没关系,天天都在大理寺待着,差这么一时半刻又有什么关系?是人总有个想浑水摸鱼的时候,不会有谁来找这点事的不痛快的。”
谢知秋闻言,便也从善如流,喝茶吃菜。
谢知秋冰雪聪明,自不会觉察不出来,堂堂大理寺少卿的上司专门领她吃饭,这铁定是多少有点要拉拢她的意思。
原因也很简单,她得到了皇帝的青眼,在祝少卿看来,她开始有一定的价值了。
果不其然,吃到
三分饱(),祝少卿问她:寻初?(),你入朝为官,心中可想过要高升啊?”
谢知秋一顿。
她有些意外祝少卿问得如此直白。
不过,对方既然如此问她,谢知秋一想,便回答道:“想。我既入朝做了官,就是想要高升的。”
祝少卿大笑。
“不错,很直率!我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不像某些人,心里想要,嘴上还要拼命否认,和他们说话累得要命。”
谢知秋神情淡然。
她问道:“不知……若是我想高升,少卿大人可愿给我什么建议吗?”
祝少卿看她。
谢知秋神态不变。
她知道,对方既然主动邀她来此,就不会介意帮她一把。
“建议啊……”
祝少卿摸起下巴。
他说:“在我看来,你现在不需要太多建议,你飞黄腾达的契机,已经近在眼前。你只要伸手把握住就好。”
谢知秋知道,他指的是天子赵泽。
这时,祝少卿好像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唯有一点。”
“什么?”
“如果想在官场活得长久,比起一时畅快,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谢知秋握着茶盏的指尖微顿。
同样的话,她的老师甄奕以前也经常说,但谢知秋隐约觉得祝少卿话中有话。
她问:“祝大人何出此言?”
祝少卿道:“我觉得,日后……齐慕先大人可能也会对你有兴趣。”
“——!”
许是谢知秋脸上的意外太过明显,祝少卿费解道:“怎么,你明知圣上对你有所看重,却觉得齐大人不该对你有兴趣吗?”
“不……”
谢知秋斟酌了一下句子,才道:“据我所知,齐大人是主和派,而我父亲是名武将。而且……三年前,我高中之时,齐大人对我态度也较为冷淡。”
谢知秋说得委婉,以免留下把柄。
实际上,她多半就是得罪了齐慕先,才会被分到月县那种地方。
她接到回梁城的调令后,也曾揣度过齐慕先的态度,但她比较乐观的估计,也就是齐慕先已经消气了,不会再故意为难她。而祝少卿竟要比之前进得多——
他竟认为,齐慕先有可能会尝试拉拢她这个“武将之子”。
此刻,祝少卿听完谢知秋的话,捋了捋胡子。
都是在朝堂上活了千年的狐狸,谢知秋一开口,他就知道大致是什么情况。
“唔,你说当年的事啊……你会有如此之忧,不无道理。”
他说着,深深看了谢知秋一眼——
“不过,齐慕先是聪明人。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他不会那么执着于那些无关紧要的得失。他和当朝天子的关系,远不如像和先帝那么稳定,所以当下,你身上有远比当年更大的价值……说到底,今时不同往日。”
谢
() 知秋明白了祝少卿的意思——
祝少卿没有改变自己的判断,他还是认为齐相极有可能会对她展露好意。
三年前,对庞大的齐相来说,谢知秋这样的年轻人,即使有显赫的家室,也只不过是一只小蚂蚁。齐慕先看得不高兴了,想踩就会上去踩一脚,只图个畅快而已。
可是现在,谢知秋得到新帝的青眼,而齐相与新君的关系却没那么稳固。所以,谢知秋身上有了齐相需要的东西,而为了获得谢知秋身上的价值,齐相极有可能会舍弃过往恩怨,与她“握手言和”,甚至愿意提携她。
谢知秋想通关节,心头一凝。
齐慕先果然已经放过她,这无疑令谢知秋心头放松。
可另一边,她的处境也变得有些复杂。
祝少卿见谢知秋良久不言,也知道当下的情况对她这样没经验的年轻人来说,难免会有纠结之处。
祝少卿提点她道:“你可能本身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场,尤其你父亲还是一代名将。不过,要我说,无论你打算靠向哪一边,最好都不要得罪齐相。
“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先帝,齐相的救父之恩都是铁板钉钉的,他之所以能有今日之地位,绝非巧合。哪怕如今与圣上之间还默契不足,但多半也只是暂时而已。
“而且,与齐相打好关系,也绝没有坏处。
“忘忧,你可认得当今的侍御史秦皓?”
不知不觉,祝少卿已经开始称呼“萧寻初”的字。
谢知秋听对方提秦皓的名字,微妙地僵了一下,才道:“认得。”
祝少卿道:“那秦皓就是拜齐慕先为师、顺利乘上了齐相的大船,这两年才节节高升、在年轻官员中风头无两。
“以你的处境,或许对齐大人印象不佳,但在我看来,齐相是护短重情的人。惹了他不好过,可一旦进了他的麾下,他会给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谢知秋犹豫了一下,问:“大人的意思,是我若是得了齐大人的看重,就可以像秦皓一样升迁迅速、青云直上?”
“不。”
祝少卿认真看了谢知秋一眼,说:“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会比他更快。”
“……!”
不得不说,对现阶段的谢知秋而言,这是很有吸引力的话。
“不过,快不一定好。”
祝少卿见谢知秋有所意动,话锋有一转。
他问:“你可想仔细听听我的看法?”
谢知秋一顿,拱手道:“愿闻其详。”
祝少卿颇自得地问:“你可知道那位已退隐归乡的名士甄奕?”
“……知道。”
“这番道理,便是我从甄奕身上悟到的。”
祝少卿笑道。
“和两边都保持不疏不近的关系,不要彻底靠向哪一边,也不要得罪任何人。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立身明月中,如此这般,既不会惹事,又可稳坐钓鱼台,还可赢得一个高风亮节、清正
廉洁的好名声,可谓一石三鸟。”
说着,祝少卿转了转手中精致的小酒盏,面上不缺自得之色。
如此一来,谢知秋也大致猜到了自己这位上司大概是什么立场。
……不得不承认,墙头草之术多半确实好用,如果甄奕先生如今还在梁城,而谢知秋也是正常入仕为官的话,他说不定也会这样建议她。
不过……
当墙头草最大的缺点,就是需要等待时机,因此也必须有极大的耐心。
而谢知秋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情况——
她没有像自己师父甄奕那样的时间,去慢慢磨到一把年纪再身居高位,她需要求快。
当然,她也很清楚祝少卿与她说这些,无疑是对她有所照拂的肺腑之言。
于是,谢知秋并未立即袒露自己的态度,只道:“晚辈受益匪浅,多谢大人指点。”
祝少卿对她笑道:“不必言谢,我也只是说说我的想法。你要怎么做,还是看你自己的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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