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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胆子,但他就是那样鬼使神差的俯下身,看见主君摆在桌案上的手书。

    那些文字跟仓室完全无关,没有记录任何公务,反而以缥缈的口吻描述了主君昨夜做的一个梦。

    一直到很多年之后,喜闭上眼睛,还能看见那些文字在眼前浮现,如蛇一般扭动着长尾,把他拉进那个绮丽又诡异的梦里。

    梦里是故国的夜色,月光朗照八方。

    红裙子的女孩儿伸手向天,天地于是响应她的意愿,无声无色的从天向地垂落下一条长河。

    像黑夜一样漆黑,也像是黑夜一样寂静的一条长河。

    不,那根本就不是河,那是一整个咸阳城的夜色。

    这原本是没有形状的东西,如同流水一般,喜曾经试图把手伸进夜色里,可是什么也抓不住,那点凉凉的夜风倏忽就从他手掌中流逝了。

    但在女君手里,那些寂静的夜色就像是一匹长长的衣料一样,被她拽在手里。

    月光星光交织着从天顶上照落下来,那匹长河一般的黑色衣料上不停有微光闪烁。

    织造,裁剪,缝纫。

    “见女君裁夜为衣。”

    喜于是恍然大悟,就是在那一刻他忽然理解了那女孩儿究竟是什么人,不,那女孩儿根本就不是人。

    于是一切发生在她身上的异状都可以得到解释了,凡人有凡人的衣服,鬼神自然有鬼神的衣服,裁夜作布,星月为织。

    难怪一夜之间就有那么好的衣服堆满了空荡荡的仓室,原来不是人的衣服,而是女君带来的鬼神的衣服。

    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了,大约是浑浑噩噩,如见了鬼一般。

    那句话反反复复在他脑子里闪回。

    “见女君裁夜为衣。”

    这是主君在手记上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似乎还没有写完,还有下文,但是喜已经不在意了。

    这一刻他想起新王嬴政灭韩的功业,又想起王上在他面前披上女君带来的新衣服。

    披上鬼神的衣服,是不是就能在战场上化身鬼神?

    上一个统治过战场的鬼神,是长安君。

    滔天功业,不朽的威名。

    这样的念头,无论如何不能摈弃,就好像在看见那条红色的裙子的时候,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最后喜也披上了那样的衣服,走上了战场,又在血雨腥风之后写下这样一封家书。

    “我还记得当年女君裁夜为衣。”

    披在身上的是故国那漫漫长夜化为的戎装。

    在外征战的秦人请求得到庇护。

    准许我安然无恙的带着军功返回家乡。

    后来他果然平安的回到了家乡,带着多年积攒的军功,衣锦荣归。

    再后来他死了,家里的兄弟把这封信当做陪葬品,放在他手边。

    两千年之后有人挖出来他的墓,从已经皱缩不成样的竹简上解读出了这句话。

    后世史学家对这句话进行了反复的拆解和研读,

    但最后这枚竹简只是被讳莫如深地封存了起来,连带着那些正确和错误的研究结果一起。

    女君这个称谓,从那时候起成为禁忌。

    ——

    在雍都祭祀之后,嬴政曾经问女君,需要享用怎样的血食。

    想吃楚国吗,还是赵国?至于韩国他根本就没有提起,这个诸侯国小到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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