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1/2)
旦日,一貫早起的芫娘,破天荒地賴了床。
红芍在门外头敲了半天門,却怎么都不见屋里頭传来回应,顿时心下发起慌來。她忙不迭找来老孙,商量之余,索性将门踹开,方見得屋中一片狼藉。
芫娘合衣趴在桌上,面粉,油酥,藤蘿花散落满桌,中间还倒着个喝空的酒瓶子。
老孙拿着那酒瓶子瞧了瞧,不禁皱起眉头:“這丫頭,怎么连秋露白这么燒酒都敢喝?這哪是她能喝的酒?”
红芍攙扶著芫娘將她搁在床上,淘洗毛巾替芫娘擦幹净脸上沾染的面:“芫娘,醒醒,你昨晚這是幹什么了?”
芫娘醉了一夜,至此终于听着耳畔的呼唤生出些星星点点的意识。
她望着红芍瞧了好半天,方瞧清楚眼前的情形,便笑着伸手在唇前比了比:“噓。”
“红芍姐姐,你小声点,可别叫我师父听见。”
这秋露白是商老板送给师父的,满共才两瓶,师父都舍不得喝呢,昨儿被她一个人喝空了,師傅不生气才怪。
老孙无奈地撇撇嘴,低声嘱咐红芍照料好芫娘,隨即不动声色地打理好桌上的东西,转头去了门外。
红芍難为情地望向身后的老孙,才又回过头替芫娘垫—垫枕头:“你才多大的人?什么時候学会喝酒的?这东西好喝不成?哪能像你这么生喝?”
芫娘扁了扁嘴,使劲搖搖头:“红芍姐姐,这酒一点也不好喝,可是不喝酒,我睡不着。”
红芍叹一口气,遥想起自己當初的经历,忍不住规劝道:“唉,你这又是何必?”
“当初我也觉得只剩下寻死了,可谁知道如今又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六爷有能耐,不会当负心人。再说了,就算咱们都看错了人,那三条腿的口口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能找不见?何必要把自己糟蹋成这样?”
“不,才不是因为他。”芫娘隨即否认。
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如今只是没有找到家里人,等我找到我爹娘和哥哥,我哥哥肯定会揍他的。”
“哥哥说过,谁都不准欺负我。”
她委屈巴巴地皺起眉头,拽着被子踢了好几下:“可是我爹娘和哥哥到底去哪了?我已经到顺天了,我都当了掌柜了。”
“我做了这么多藤蘿饼,他们怎么还不来找我?我现在什么也做不出来,他们再不来,我都不会做了。”
红芍叹了一口气,竟也不知再怎么劝慰芫娘。
芫娘见得红芍歎气,便也不说话了,只兀自垂下了眸子。
从在香海推牌九,在凤翔楼里宰鸡,在积香居这里被凤翔楼挤兑,每次她碰到的坎,她都有信心能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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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回,她忽然觉得自己空落落的。
她瞧着手上留下的伤,忽然失了神。
千辛万苦做出来的藤蘿饼卖了好些日子,却丁点也没有爹娘和哥哥的消息;从前最拿手的做饭炒菜,忽然变得生疏起来;就连每每失落时就会在她身边的陆懷熠,如今也不能再同她朝夕相处。
她借着酒劲,便抱住红芍抽噎起来。
“红芍姐姐,他们为什么都不要我了?”
梦裏的爹娘和哥哥她怎么都夠不到,能伴著她从香海到顺天的陆怀熠也离她越来越远,就连张罗积香居的立身之本,她如今也怎么都操持不起来。
哪怕坚持了十几年,努力了十几年,到头來她竟然还是被这一切给拋棄了。
芫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冥冥之中总有什么力量,在一直阻礙著她往前走。
她觉得好累,已经走不动了。
红芍连忙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顺气:“怎么会呢?谁敢不要你?”
“我门都在呢,还有孙师父,谁要是欺负了你,我们跟孙师父肯定拿扫帚打他。”
言语之间,老孙便端着一碗酸酥酪进了屋。
“来,这个解酒,给芫娘喝。”
红芍忙不迭接過手,用小勺搅合着喂給芫娘喝。
酸酥酪洁白浓稠,是用牛乳发酵而成。加過蜂蜜之後滋味酸甜,又帶着乳香,解酒醒神最是不二的良方。
芫娘將一碗酸酥酪都吃争了,才终于清醒过几分,停下自己撒瘋的舉动。
她有些尷尬地望着床前关切望着她的一众人,也顾不得脑袋还“嗡嗡”生痛,只忙着訕笑两声。
“你们怎么都来了?”
“师父,你坐,别站著。”
老孙长长歎下一口气,依言坐下,给芫娘遞上一盃水道:“閨女,头疼不疼?秋露白烈得很,不能这么喝。”
芫娘兀自点点头,半晌才低声道:“师父,我起初见你时,不懂那酒有什么好喝的,如今才终于明白了。”“人要是能一直昏昏睡着,确实能少了很多烦恼。”
老孙一拍大腿:“嘿,我那好的你不学,毛病你怎么一学一个准?”
“昨儿就让你尝尝杨梅酒,你比我还无师自通,这酒往後可不准这么喝了,再喝要伤了身子的。”
芫娘闻言,终于挤出一丝苦笑,轻轻点了下头。
“不敢了,头疼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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