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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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登基后册封文武百官,嬴衍开始动手清算朝中原属嘉王、瑞王的残余势力。
三省六部各个重要官署都已安上了他自己的人,为平衡各方势力,他并未拔除太上皇的原有势力,甚至连薛家也未动,只做了简单的调整,同时重用母族苏氏,让舅父太子太傅苏钦执掌了中书省不说,又拒了百官关于广纳妃嫔的建议,直言要等苏氏女痊愈立后之后再做打算。于是京中皆叹新帝对苏家娘子的鹣鲽情深。
正月十五,上元。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元宵,京城之中热闹只增不减,街巷里坊,张红悬彩,宫阙楼阁,火树银花。
洛阳城彻夜笙箫,灯明如昼。
兴教坊因靠近外城长夏门,人烟渐少,灯火萧条,此时,一架不起眼的平头马车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前,岑樱挽着衫裙从车上跳下。
屋中已然冒起了炊烟,青芝在门上敲了三下,柴门应声而开,放了她们进去。
前来接迎的是高阳公主身边的仆妇玉娘,一边扶着岑樱进去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岑先生还不知道县主要来呢,这会儿封侯爷和公主也在,正在屋里说话。”
高阳姨母和封姨夫也在?
她微微讶然,掀了毡幕进屋,正和高阳公主、渤海侯封询围炉而坐的不是父亲又是谁?比起上一回在诏狱中相见明显康健了不少,脸色也红润许多。
她哽咽唤了一声“爹”,扑过去跪下,泪如雨落:“樱樱不孝,直至今日才来看您……”
父女俩难得见一回面,高阳公主和封询都会意地退了出去,留父女二人说话。
阔别半年,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扑在父亲怀里哭泣的小姑娘了,很快擦净眼泪和父亲说起分别以来发生的种种来。
岑治一直看着女儿秀艳的脸颊,才半年过去,她脸上稚气尽脱,更显美丽。便问:“樱樱,陛下对你好吗?”
“陛下?”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父亲说的是新帝而非太上皇,微赧了颜点点头,“陛下对女儿很好……”
岑治目中有浓重的担忧闪过,欲言又止,岑樱不禁问:“阿爹是有什么话想对女儿说吗?”
岑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告诉她:“京城不是久留之地,阿爹想离开了。你愿意和阿爹一起走么?”
“阿爹要去哪儿?”
他摇头:“暂时还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就北上。”
“是要回阿爹的故乡白马津吗?”岑樱不解。
岑治一笑,也没说得太明白,只问:“樱樱是不是舍不得陛下?”
岑樱有些犹豫:“陛下为了救阿爹费了很大的工夫,我们就这样走掉,是不是不太好?”
她很想在父亲身边尽孝,也的确想离开,但当机会真正降临时,又觉得有些忘恩负义,好像利用完人家就一脚踹掉似的。
何况他是她的夫郎,她理应和他商量。
岑治也没强求:“樱樱已经长大了,就由樱樱自己做主吧。陛下……的确是个好孩子,若樱樱愿意留下,阿爹也不会责怪樱樱的。”
“这件事,你先别告诉陛下。”
出宫一趟不易,不久青芝便来催促岑樱返宫。
岑樱只好依依不舍地和父亲告了别,随她离开。一直到马车走远,岑治也还立在霰雪飘零的檐下,目送车马远去。
“云怿,你想走?”
身后响起高阳公主的声音,他回过神,语气冷淡:“我是个早该死在十六年前的人,留在这里,只会给公主与明允兄招至灾祸。”
自从二人相见后他便一直是这样的态度,高阳公主并不在意:“那樱樱呢?你也想带走?”
岑治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由她自己做主吧。我只怕她得知了当年的事,会伤心。”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们现在是瞒着樱樱有关她母亲和生父的事,可身在这座皇城里,樱樱早晚会知晓。
等到那时候,她知道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丈夫,就是杀害她生父、强占她生母、致使她裴家几百口人一夕殆尽的刽子手的儿子,该有多伤心?
至于新帝,他眼下是喜欢樱樱,可再喜欢,还能为她向自己的生父寻仇么?而若要为她父母翻案,更会直接葬送他帝位的合法性。所以答案显而易见。
长痛不如短痛,岑治甚至觉得,不若负恩一回,直接带樱樱离开。
新帝一直把他拘在这里,也很难说是不是想利用他牵制樱樱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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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已经走远的马车里,岑樱甫一上车便发现车中已然坐了个人,先是一惊,脸上旋即绽开如花笑靥:“夫君?”
她心中欢喜,主动攀到他膝上去搂住了他,“今天谢谢夫君呀——”
嬴衍却是青着张脸,抱下她在身畔坐着:“刚去了苏府一趟,想着兴教坊就在这附近,就过来了。”
实则太傅府位处修文坊,与兴教坊相距大半个洛阳城,是哪门子的顺路。岑樱未有多想:“你去苏家干什么呀?”
他脸色微凝:“苏望烟病了,有人给她下药。”
眼下婚约未除,苏氏女既是未来的皇后,沉疴不起,他自然要去看望。
但等太医瞧了后才查出不对,苏望烟的病,是有人在她的汤药里一点点加重某种药物的分量,致使她一直缠绵病榻。若再不察觉,只怕很快就会病逝。
当初他只是敲打了她,何至于下毒。分明是有人在里面搅浑水。
当日苏娘子帮助自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岑樱一下子紧张起来:“那她现在怎么样?”
“没事了。既然发现了,必不会再让凶手得逞。”
二人在车中一路说着话,很快就行到了灯明如火的闹市。上元节洛阳城放夜三日,每逢这几日,洛阳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百姓黎庶,皆出游街巷,通宵达旦。
街上人来人往,闹市车马轰轰。道旁灯架上高悬着各式华灯,宛如春冰剪碎,又如彩帛攒成。
星桥影幌,灯影摇红。
就连道旁挂满积雪的枯树上也坠着花灯,灯火照耀下,宛如琼林玉树。
薛姮一袭淡蓝交窬裙,头上笼着帷帽,肩上系着斗篷,同同样一身便服的兄长行在闹市上,竟有些身在幻境的不真实感。
大魏对女子没那么多约束,上元节又是情人出游的日子,街上同情郎出游的女子不算少,少有以纱障面。行在闹市间,她反而成了个异类。
她有些紧张,被薛崇攥在手里的手也不免微微发抖。旋即遭了他一横:“抖什么。”
“我会被看见的。”薛姮紧张地说。
她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分明厌恶她,却又带了她出来看灯。
他便古怪地笑了:“薛姮,你应该感谢你的这个假身份,兄妹而已,即使被看见又有什么?难道你以为,别人会误会你是本世子的夫人?”
薛姮脸色一白,低下头再不发一语。
“痴心妄想。”薛崇冷冷一眼,丢下她,启身去道旁的一处糖画摊前买糖山楂。
恰是此时,岑樱的车马自闹市经过。她偷偷掀帘看灯的一瞬,恰瞧见薛崇将一串糖山楂塞进薛姮口中。
她愣了一下,扭头对丈夫道:“方才,我好像看见姮姮了。”
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只是看着身段像。
可她怎么会和薛崇在一起?举止还很是亲密的样子……
岑樱又想起那日落水后在姮姮身上瞧见的红痕,起初她也不懂那是什么,近来,倒是知道了……
可,若方才那人就是姮姮……总不会是……
她心跳得极快,像怀揣了只小兔随时都会破腔而去,回头掀帘欲要再瞧,灯火行人如流水在眼前淌过去,已是寻不着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