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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又挨谁揍了?”
郁风没说被他爸踹了,只说:“不小心撞了腰。”
许远让他把衣服撩起来看看,果真有一块地方青紫发黑。
“日哦,看起来好严重,要不要搞点药涂涂?”
上次酒精烧背以后,郁风已经怕了许大夫治病,连连摇头,“你算了吧,我自己能好。”
“嘁。对了你来我家干嘛?”腩
“没干嘛。这你住的屋?”
“嗯。”
郁风坐在床边,环视一圈,狭窄阴暗,几乎没有什么家具,也没有台灯书桌。许远的书包就挂在门后的钉子上,书本堆在墙角。有一个小柜子估计是装衣服被子的。
“你把地上的语文书捡起来,我给你抽背课文。”郁风说着,歪在许远的被子上靠着。
许远瞪眼:“你有病?”
“快点。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那就考出去。”
许远:“我操我满十六就能出去打工了,用得着考?”
郁风不耐烦地“啪啪啪”拍被子:“考了再说。”
棒棒许陈春芬在外面听见许远磕磕绊绊背书的声音,不知怎么就信了许远确实是块读书的材料,闷头闷脑地想了几天,想通了愿意供许远读书,就读学费最便宜的、将来最能挣大钱的学校。
郁风跟许远闲聊的时候说了一下市里的中专和职高的情况,学习轻松、能住干净的宿舍,还有很多社会实践的课,毕业说不定就能掌握一门技术,就像修理厂的修车工或者理发店的总监哥一样,有一门手艺挣钱就比较轻松,至少比棒棒许那样靠力气吃饭轻松很多。于是他自己也想通了,决定最后一个月好好复习复习,稍微认真一点参加中考。
光阴转瞬即逝,特别是为了具体目标忙碌起来以后。南方小镇的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五月过去,六月也一晃而过,江边的小树苗忽然拔高了一截,似乎竟然都活了下来,开枝散叶,有了一点小小的树荫。
七月,中考终于来临。
考场在镇小学里,许远的考试座位在三楼某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桂圆树,上面已经结满了指甲盖大小的果实,枝干像云一样堆在窗前,当许远拿着准考证和文具坐到考位上时,也突然有了一种坐在枝条上的、悬空的感觉。
非常不踏实。像做梦一样。
卷子发到手里,轻飘飘的,仿佛窗外的小鸟一振翅就能把它吹走,而非常神奇的是,自己的未来似乎就系在这张轻飘飘的纸上。如果他从没想过继续上学,倒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进入了一种上不上下不下的境地。
一辈子随波逐流倒还罢了,只要不去想着非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是命运现在短暂地握在了自己手里。破卷子他妈的比自己的命还薄,轻飘飘的、ABCD那么不确定、加减乘除得不出一个确切的数字、作文题目横看竖看看不出那个寓言的隐喻。
许远前所未有地迷茫,中考的最后一天是他的十六岁生日。他确信自己站在一条分叉路上,可是眼前一片白雾茫茫,前路无迹可寻。好几次他觉得自己该像前排那个人一样,趴下睡觉算了,反正答题也答得像在梦游,可是又想到郁风说:考了再说。
唉,那就考了再说吧。这破寓言到底什么意思,到底要围绕什么鸡毛中心思想完成600字作文啊,他妈的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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