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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待到日落,骑马出了皇城,走到崇重坊和永成坊相夹的大街之间,“他”突然驻马。
暮色渐深,残霞余晖,华灯已经初上,夏天太阳下山之后,坊市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从坊市大门望进去,各色百姓,一双双小夫妻的少年情侣在其间,有一双年轻男女,男的笑着拿着摊子刚买的糖画,背着大包袱,讨好追着递给女孩。
“他”驻马而立,那一刹,阴沉沉和纷杂的情绪骤然一空。正常的男女情人之间,该是那对年轻情侣的样子吧?而他,除了拉她共沉沦,让她里外不是人,无数不愉快,让她哭让她害怕,还给过她什么?
一刹那,“他”为千疮百孔的自己,和那个“他”深深藏在心里的她,而感到难受极了。
他的爱,自卑自傲,病况缠身,藏在一支支发簪和沉默的保护无声的慰藉里。
他是个胆小鬼,也低不下自尊和高傲,极致的情感和自卑,他甚至都没有向她吐露过自己的爱情。
怕她嘲笑,怕她有了依恃伤害他,种种复杂的情绪和局势立场,但“他”内心深处,其实渴望被她知晓。
……
柔和无声的灰暗画面,像翻涌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滔天而灭顶,一种悲伤得难以自抑的情绪,山呼海啸一般,碾压着他的心。
最后归为纷飞的纸钱,漫天的战火,她即将被冯维送走,他立在箭楼最高处,无声看的最后一眼。
那只一直被携带的玉瓶最后取出来,那人玄金铠甲殷红披风的几分阴鸷和阴柔的男人,亲自挖了一个深坑,把玉瓶放进去,填上土砸实,最后那人伏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
那一刻,一阵狂风吹过,无数枯黄的秋叶纷飞刮下,犹如漫天飞舞的纸钱。
那人嘶哑的声音:“爹,娘,孩儿从今往后,只怕无法祭奠二老,唯盼慈严地下长安,不孝孩儿裴玄素敬禀!”
沙哑的声音,少了那几分贯彻的下半生的阴柔,风声呼呼,仿佛哀嚎。
人世间如此的惨痛,一家人终归要葬身于此。
这个阉人,其实华发早生,在他吐血之后,但除了心腹没有人知道。
呼呼盘旋的落叶,犹如纷飞纸钱,那人在磕最后一个头之际,目中有泪光,但很快隐下,“他”霍地站起,垂眸盯着那地面半晌,赤红披风一扬,转身快步离去。
深夜。
裴玄素一梦醒了过来,那种入心入骨的哀戚,他坐起缓了好半晌,才缓了过去。
他不禁撑着半旧的床架,那人去捡父母骸骨捧土的画面是那样的清晰和动魄惊心。
裴玄素一时之间,又厌憎又难以言喻,要是以沈星为开头,他肯定只有憎恨的,偏偏是父母。
他和沈星前生那人祭奠的是同一个父亲母亲,同一个童年和少年经历,十九岁以前,都是一样的。
他不觉得他和那人是一个人,但偏又有太多一样的情感和经历了。
今晚想起太多的父亲和母亲旧事了,他不禁捂紧了心脏。
裴玄素得承认,他对沈星前生的那个人,其实不仅仅只有憎恨。
那种父母哀戚的感同身受,那种送葬和生忌死忌的顾及怀缅和对仇人的恨意。
裴玄素一刹间,突然想起他小时候第一次去董先生的客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