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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是一位体型偏胖的男客,黄白的肉在隋辛驰手下慢悠悠地翻滚,像海浪一般。隋辛驰只是抬眼,从喉咙里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嗯”。
晏山站得近了,新鲜的刺青好油好亮,非常艳丽,人物似要踏破皮肉而出,针将燃料打入皮肤,透着血淋淋、快意的残忍。
此前晏山没有见过刺青的过程,刺青于他只是繁杂的图案,现在他不禁想到,人一生都在规避痛苦,但针在肉体上跳动时带来的疼痛是否伴随了刺激?以至于客人能面不改色承受一切。而隋辛驰两只手臂刺满疼痛的象征,让他成为一颗尖钉似的存在,很痛,大概他的骨头会叫人疼痛。
隋辛驰工作时很专注,晏山甚至觉得隋辛驰不曾眨过眼,以至于他也跟着屏气。
刺青已是收尾阶段,此后隋辛驰交待客人保养刺青的相关事项。晏山扫视着墙面的涂鸦,那是风格迥异的一面墙,含纳多种风格,东亚和西方文化巧妙地融合了。其中一头似鹰的兽占去大部分画面,它有两扇翻飞的巨翅,晏山被其羽毛的蓬勃震撼,笔触猛烈,仿佛兽将要飞落他的肩头。晏山问童米兰:“这是什么?”
“好像是《山海经》里的异兽,叫......”童米兰想了半晌,“隋辛驰,你画的这个叫什么来着?”
“蛊雕。”
隋辛驰摘了手套,揉着脖颈走到童米兰身边来,体内骨头发出零件摩擦般的响动,清脆沉重的劳累之声。
“它没有脚,所以只能一直飞下去,不能落在岸上。”
他站在了晏山的斜后方,视线要穿透晏山的左耳才能看到那头蛊雕,《山海经》里似鸟非鸟的兽,两角错位地长在了晏山的头顶。他看蛊雕,余光里有一片暗沉沉的灰黑,分不清哪一边才是心里的视线。
他们一般高,晏山从前方的镜子里看到他们一前一后站着。隋辛驰的肩把普通黑色短袖撑得很宽,两边锁骨连接耳后都有刺青,像断裂弯折的树枝,他是自然里野生的植被,没有修饰地蛮横地生长。
隋辛驰点了烟,气味先于白烟触摸晏山。他们的视线在镜中对上,极轻极快的一下,水滴撞入湖面的光明,只是融进去就那么不磊落,隋辛驰只来得及看到晏山水墨似的眉眼,洇成好浓的一片,一切都是雾蒙蒙又迅速的。
隋辛驰怅然地吸烟,很是放空,感受精力回笼。晏山转身面对他,所有的凝视都变为正当,隋辛驰自然地散烟,食指碰到晏山的指,有一层薄薄的茧。他慢条斯理地收烟盒,手放进裤袋里,食指不知为何微微地抽动了一下,像一种迟来的余韵,那小而敞亮的红很快地靠近晏山,猛地一缩。
童米兰说:“老野说这幅画是我们镇店之作。”
晏山说:“老野是谁?”
隋辛驰回答:“我师傅。”
童米兰说:“老野现在是半退休状态,在隔壁开画室教人画画,没点关系的人他不纹,我们以前都跟着老野学纹身,但他最爱隋辛驰。”
晏山看着隋辛驰,很快地笑了笑说:“得意门生?”
隋辛驰说:“这里的刺青师技术都很好。”
三人正闲散地聊着,小然上来说童米兰的客人到了,童米兰转身拍拍隋辛驰的肩,说:“帮我送一下晏山。”
她一溜风地下楼了,晏山说:“我自己下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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