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第383章 春秋决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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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案子很简单。

    就是一桩目前大宋典型的争产案。

    原告秦张氏,本是故环卫中郎将张迁幼女,张迁在世时,与之选好了夫婿,乃是天武军第三指挥秦仁之子秦越。

    奈何,还没有来得及交换婚书,张迁就病逝了。

    等到秦张氏守孝结束,秦家上门提亲。

    这个时候,秦张氏的哥哥,也就是被告张吉却反悔了,矢口否认,婚约的存在。

    甚至因为贪图别人的聘礼,想将妹妹,嫁给汴京城某人为续弦。

    秦张氏听说了这个事情后,就以死相逼,逼迫被告张吉同意了将她嫁给了秦越。

    但,因为秦张氏忤逆了张吉的缘故,所以张吉将张迁在世时就给秦张氏准备好的嫁妆,全部霸占,拒不交割。

    于是,秦家一怒之下,将官司打到了开封府,要求开封府勒令张吉归还属于秦张氏的财产。

    这案子,本来很好判的。

    就算是个新手,只要看过户条都知道该怎麽判决。

    但问题是……

    经筵官们看着被告的名字——张吉,故环卫中郎将张迁子。

    张迁?

    不就是那位徐国公张耆的孙子吗?

    这位,可是真庙潜邸大臣——和真庙是从小玩到大的的贴己人。

    同时还是章献明肃最信任的勋臣。

    到了仁庙时代,依旧深受恩宠的重臣。

    光是张家的祖宅,那栋仁庙赐给的宅邸,就盈槛八百。

    是整个汴京城最奢遮的豪宅之一。

    就连先帝赐给济阳郡王曹佾的宅邸,也才盈槛五百,还是在外城。

    张家的那个宅子,却是在靠近皇城的兴国坊。

    就在其他经筵官们,还在犹豫的时候。

    程颐已经起身,拜道:「陛下,这张吉欺凌幼妹,忤逆父命,不当人子,臣以为,当重责之以儆效尤!」

    赵煦微微颔首。

    程颐会做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二程虽然被后人认为是理学先驱,很多人下意识的会觉得,他们或许会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意识形态。

    事实上恰恰相反,程家的女儿,普遍有着很高的知识储备。

    像是程颢的幼女,一直在闺中学习着儒家经典,传说造诣非常高。

    而二程都很喜欢她,所以一直想给她选一个配得上她的东床快婿。

    但选来选去,却始终找不到他们认为的配得上这个女儿的人。

    最后竟是把人家姑娘耽误——二十二岁都未嫁人。

    这在大宋,属于老姑娘了。

    最后,这个才女得病去世,死时年仅二十四岁。

    程颐为自亲撰墓志铭,其铭文曰:颐恨其死,不恨其未嫁。

    程颐之后,苏辙也起身说道:「陛下,臣以为,被告张吉,无视官府行文,拒不来开封府应讯,目无法度,断不可轻饶!」

    这也正是,李士良在诸多张吉的案卷里,最后选了此案的原因。

    因为,此案不仅仅证据确凿,也能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否定张吉的品德和为人。

    这就是个不孝子。

    父亲生前定下的婚约,都曾经想要毁约。

    甚至想将妹妹推入火坑。

    最后更是霸占妹妹应得的大部分嫁妆。

    不孝丶不悌丶无信丶无义,还贪得无厌。

    在大宋,任何人一旦被公开贴上以上这些标签,等着这个人的只有社死。

    最重要的是,张吉还完美的踩到了士大夫们的痛处。

    无视开封府多次讯问,拒不到开封府说明。

    什麽叫跋扈?

    这就是跋扈!

    只要捅出来,捅到台面上,没有人敢装聋作哑。

    等待张吉的,必然是雷霆之怒。

    当苏辙点出这一点后,其他经筵官和大臣,也都站起来,纷纷恭身:「臣等附议。」

    赵煦肃然说道:「既如此……开封府!」

    蔡京出列:「臣在。」

    「立刻传讯被告张吉到衙!」

    「诺。」

    「朕就不见他了!」

    「此等不忠不孝,无信无义之辈,非朕臣也!」

    赵煦冷冷的说着:「卿且去讯问,有了结果,便上禀于朕!」

    「若果然如此……」

    赵煦冷冽的说道:「将之追毁出生以来文字,刺配沙门岛!」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少年官家,坐在坐褥上,他虽然看着稚嫩,但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其冷冽的神色下,低下头去,感到有些战战兢兢。

    这就是皇权!

    一言可决他人生死。

    至于你要问,这种小事,犯不着这样吧?

    依律法条例,最多就是训斥丶贬官而已。

    追毁出生以来文字这种极刑犯不上吧?更不要说刺配沙门岛了!

    然而,这里是大宋。

    一个人治为本的王朝,皇帝又是拥有最高司法解释权的生物。

    什麽法律条文?

    朕现场给伱写一条怎麽样?

    赵煦甚至根本用不上任性。

    因为他在做的事情,是大宋,乃至于整个古代封建社会最高的正义。

    「春秋决狱!」范纯仁低着头,轻声说着。

    春秋决狱,当然不是拿着春秋来判案。

    而是拿着春秋等经义之中的圣人隐含在文字之外的微言大义来断案。

    至于是什麽样的微言大义?

    当然是自由心证了。

    不过,其基本原则和框架都是固定的。

    纲常礼法丶天理人伦丶忠孝义悌,都属于春秋决狱的范畴。

    所以,在封建社会,用春秋决狱判下来的案子,每一个都是铁案。

    而皇帝援引春秋决狱做出的决定。

    自然是铁案里的铁案。

    外人别说推翻,就是质疑其中一个字,也会被千夫所指。

    于是,大多数经筵官们都闻到味了。

    「这张吉到底是怎麽得罪了这位陛下?」众人在心中想着。

    倒不是这些经筵官们,政治敏锐性太低。

    实在是,他们不掌握具体情况,虽然听说了汴京城里的商贾丶大户都在忙着还市易务的欠帐,但他们不知道谁还了?谁没还?

    更不知道,那些商贾丶大户背后站着的都是谁?

    只有程颐丶苏辙,满心欢喜。

    他们真的以为,天子是在春秋决狱。

    ……

    张吉此时,正躺在两个侍妾的怀中,享受着这两个新纳的妾室的美好。

    心中,更是洋洋得意。

    「我欠的钱,用来买这样的小娘,都够买上百个了!」

    一百贯一个的美妾,哪怕在汴京城里,也属于高价。

    所以?

    「还钱?傻子才还钱!」

    只是,他心里面莫名的有些心慌。

    感觉好像要出事一样。

    所以他才会这样的自我安慰,自我劝解。

    忽然,门外传来了下人惊恐的声音。

    「主人……主人……大事不好了……」

    他的管家屁滚尿流的跑了进来。

    「开封府差人来了!」那管家慌慌张张的来到了张吉面前:「说是有旨意,要主人去开封府应讯。」

    「旨意?应讯?」张吉也慌了神。

    他赶紧从两个美妾身上爬起来:「何事应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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