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安惇:我太想进步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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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纸上是一个又一个模糊的墨团。

    安惇笑了。

    「推官文采素来横溢,怎今日连诗文都写不出来了?」

    胡及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宣纸,道:「待罪囹圄之人,哪里还有什麽写诗的心情?」

    「那推官又缘何要写诗?」安惇微笑着问道。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胡及:「难道说,推官认为自己含冤了?」

    李雍这个案子,怎麽看,都有问题,疑点太多了。

    以安惇所知,最初中司是打算将这个案子,交给揭发他的人——左谏议大夫孙永来办的。

    但,中司入宫之后,就改了主意。

    没有人知道,中司在宫中遇到了什麽?

    人们只知道,中司回来后,就在其令厅里,挂上了一副书法。

    其上书曰:拱默取容,以徇一身之利者,亦当罢而去之!

    这是包孝肃的名言!

    这意味着,中司已经下定决心,要学包孝肃,在这个案子上他绝不会徇私。

    同时,这也是他的誓言——若徇私,自罢而去。

    于是,旋即,中司排除了孙永等人,转而任用他安惇丶张汝贤这样的新党御史来协助办案。

    怎麽看,都像是在宫里面立了类似军令状这样的东西。

    也进一步让这个案子,越发的扑朔迷离。

    胡及却只是看着安惇,保持着沉默。

    安惇继续笑着,也继续用言语攻击丶挑逗着胡及的软肋。

    「推官何其不智?」

    「我听说,推官的妻子丶儿女,这两日在家里日夜哭泣……」

    「我还听说,推官的女儿,本已定了亲……如今却是麻烦了……」

    「这案子……推官若是继续这样,恐怕会连累妻儿啊!」

    胡及瞪大着眼睛,看着安惇,低沉的嘶吼着:「台端在威胁本官?」

    「怎麽敢呢?」安惇轻笑着。

    「只不过,朝廷自有法度在!」

    他安惇安处厚,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

    比他还小五岁的蔡京,已经是龙图阁学士丶权知开封府,当今官家身边除了那几位经筵官外,最信任也最得用的大臣。

    而只比他大七岁的章惇章子厚就更不得了了。

    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章惇已经拿到了那柄清凉伞。

    如今,更是南徵得胜,成为大宋开国之后,武功仅次于王韶的文臣代表。

    哪怕他在广西做的很过分,引得朝野物议汹汹。

    可宫里面无论两宫,还是官家,对他都是信爱有加。

    只等广西的物议平息,风头过去,就可以回朝。

    回朝之后,极有可能拜任宰相。

    而他安惇安处厚呢?

    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御史而已,连知杂事的头衔都没有,寄禄官更只是一个小小的朝奉郎。

    这让他如何不急?

    做梦都在想着,如何与宫里面搭上线,在梦里面都在琢磨着怎麽揣测官家的心意,如何贴合官家的心思。

    在这样的情绪下,安惇当然是很想进步的。

    胡及在安惇眼中,就是一个很好的垫脚石。

    前辈蔡确,当年是靠着张安民案,平步青云的。

    他当然也想抄作业。

    想要将这个案子搞大,最后,深挖背后的内幕,将一个或者几个执政拉下马。

    所以,安惇无视了胡及那想要吃人的眼神,他只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推官仔细想想吧!」

    「若是推官继续对抗朝堂,对抗官家,对抗两宫慈圣。」

    「一旦大理寺那边的人招认了……」

    「推官就是罪上加罪!」

    「祖宗法度,只是不罪宰执,不杀待制而已。」

    待制之下,还是能杀的。

    而且,历来都杀过。

    即使最后,念在胡及是天子近臣的份上,死罪可免,但贬篡偏远军州,编管居住,甚至是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都是选项。

    一旦如此,胡及的妻儿老小,不可能不受连累。

    他的子孙,以后都别想科举。

    这是事实,安惇相信,胡及是知道,也能拎得清其中的轻重。

    胡及看着安惇。

    他自然听说过,这个御史台里的笑面虎。

    这可是当年跟着蔡确,一起办过张安民一案的酷吏。

    同时也是新党少壮派里,野心勃勃的人物。

    做事不择手段,急功近利。

    但,胡及却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说话。

    安惇看着,就知道,其实胡及已经被打动了,他犹豫了,动摇了。

    但他心里面或许还有着什麽愚蠢的想法。

    「他在指望谁?」

    安惇想着。

    安惇知道,胡及是谁都指望不上的。

    中司态度坚决无比!

    谁说话都不好使,已经给他和张汝贤下了死命令——穷查到底,无论涉及谁,都要查清楚。

    要拿到确凿的证据。

    而中司傅尧俞,廉直清正之名,天下昭着。

    同时,他还是英庙时代的孤臣!

    一心一意,只忠诚于英庙的代表!

    所以,宫里面的太皇太后,对这位中司的信任,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于是,只要傅尧俞态度不变。

    那麽,这个案子就必然被查个底朝天!

    所以,安惇根本不急,他看着胡及,说道:「推官好好想想吧。」

    这个案子,安惇一开始,就已经有了预设立场。

    他太熟悉这个味道了。

    因为当年,新党就是这麽搞旧党的。

    胡及继续沉默。

    安惇笑着,对他道:「推官想清楚了,随时可以让人通知本官。」

    说完,他就负手而去。

    打算去给大理寺和开封府的那些涉案官员,一个小小的御史台震撼。

    依然是他当年给蔡确打下手的时候,学来的本领。

    御史台,不会刑讯逼供。

    但可以把那些家伙,在白天的时候,拉出来,让他们在御史台的后山晒太阳,等到晚上再拉回阴暗潮湿的监狱。

    不过……

    安惇也没有打算照抄。

    他已经有了创新的想法了。

    「润国公当年所作所为,还是多少有些不够体面。」

    把犯官们在白天拉去晒太阳,晚上拉回阴暗潮湿的监狱。

    虽然合乎法度,也不属于刑讯逼供。

    但还是很容易引起非议,也不太符合如今圣天子在朝,以宽厚仁爱治天下,用圣人经义感化士人的圣朝法度。

    还是得温柔一点。

    还是须得和官家学习,向官家靠拢。

    所以,安惇走出待制案,就对张汝贤道:「祖禹(张汝贤表字),命人准备好笔墨纸砚……」

    他抬起头看了看今天的太阳。

    今天是一个艳阳天,气温很高,是一个合适的日子。

    「然后,将犯官们分别提出来,让他们到太阳下,好好抄写圣人经义,自我反省。」

    「也让太阳晒晒他们的心肝肠肺,好好拾掇拾掇!」

    当今官家,对犯错的外戚丶宗室丶大臣,尽量怀柔,以圣人经义薰陶,用大儒教化。

    他安惇自然要紧跟步伐。

    如此一来,此事便是传出去,也没有人能指摘他什麽。

    抄写圣人经义,这是贯彻落实官家的德音。

    也是士大夫们的功课!

    难道还有人能说,他安惇是在用圣人经义惩罚别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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