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交趾的命运(2/2)
以此大军为锋，定可击破占城丶真腊。
他当即再拜：「臣恳请陛下，推恩交趾，赐臣甲器，若如此，臣与交趾上下定感念陛下恩德，永世难忘。」
赵煦听着，微微一笑，对李太德的表演，没有半点意外。
因为，这就是交趾人一脉相承的本领。
白嫖！
可是，从来只有赵煦白嫖别人的，赵煦那里肯让人白嫖自己？
当即就轻轻摇头，打断了李太德的施法：「卿之请，朕倒是想。」
「奈何，这诸般甲器，皆大宋州郡百姓之民脂民膏。」
「若如此轻易赐给交趾，朕难以对天下交代啊。」
「三衙诸将，恐也都有不服。」
「沿边各路，常常上书，请求朕拨弓弩，甲胄……」
「朕连沿边各路的弓弩丶甲胄之请，都未满足，也不好将甲器随意外赐。」
李太德听着，正在心中打着腹稿，想着如何说（白）服（票）。
便听着赵煦道：「朕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
李太德赶忙拜道：「臣恭听陛下教诲。」
「交趾不是每岁要贡米百万石，再和买稻米百万石与大宋吗？」
李太德抬起头来。
「这样吧。」赵煦微笑着，看向李太德，小手下意识的摩挲起来：「自来，藩国朝贡贡物，朕都会有回赐。」
「只是，交趾贡米，乃是因获罪于朕而给的惩处。」
「不当有回赐之说。」
「不过，若是卿愿意，朕还是愿将贡米作价的。」
每年一百万石的稻米赔款。
对交趾这样的小国来说，确实是有些压榨的过分了。
再算上一百万石稻米的和买数量。
赵煦真的有些担心，交趾人被这样的沉重压迫给压垮了。
若是这样，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了。
「只不过，贡米不能按照和买的价格来。」
「最多只能给一半的价格。」
「其后，再看情况，逐步调整，若交趾果能如卿所言一般……」
「朕自会推恩，许贡米也依和买之制。」
李太德听着，心中已是狂喜！
要知道，本来交趾国内都已经认栽了。
但现在，他出使北朝，却将本该无偿给付北朝的稻米，卖出了价钱。
就这个功绩，就足以让他在交趾国内赢得更多支持。
却根本不知，他正在踏上一条名曰买办的不归路。
赵煦继续说道：「然而，稻米交割，若是用钱帛，朕恐运输艰难。」
「不如这样……」
「朕命广西有司，设置『安南稻米交子务』，以交趾稻米为本，发行稻米交子。」
「然后，交趾持交子，可与广西有司，申购有关军械。」
大宋如今，正在开始换装新的军械。
随着专一制造军器局内的克敌弓产量不断增加，旧的神臂弓将逐步被替换。
特别是西军的那些使用了数年，已经破旧不堪的老弓，实在不堪使用了。
这些神臂弓，可也都是费了大力气打造的。
就这麽废弃，赵煦是很心疼的。
所以，已经下诏有司，将这些旧弓回收，运回汴京，然后让军器监的人修补一下。
他本意是打算等辽军入侵高丽，就将这些旧弓半卖半送，送去支援高丽人民的反侵略事业。
现在，既然能找到交趾这个客户，那赵煦当然也想要卖一个高价。
至于交趾人拿了神臂弓，会不会反过来对付大宋？
首先，这些旧弓都是有数年以上的使用磨损了。
哪怕修缮过后，使用年限，也是有限。
其次，交趾地方潮湿丶障热。
这些老弓丶旧弓，能在交趾的环境下，使用一年吗？
反正，赵煦感觉悬。
再者，大宋现在有了更好的克敌弓，未来还会有火器部队。
区区神臂弓，还是旧的丶淘汰掉的二手货。
并不能对大宋军队构成什麽威胁。
所以，完全可以敞开卖。
这也是在鼓励交趾人多种稻米。
每年两百万石的稻米，哪怕按照广西米价，这也是两百多万贯的巨额交易。
等于说，这个稻米交子，将成为大宋商品，倾销交趾的利器！
想想看，交趾人每年通过稻米贸易，获利数百万贯。
但拿到手里的，却只是些纸。
这些纸当然有价值。
可以从大宋购买军械丶甲器丶丝帛等等。
交趾人拿到手里后，当然会选择花掉。
他们这一花，大宋商品就顺势进入了交趾国内。
等到将来，更是将完全击垮交趾脆弱的手工业。
从而使其变成一个专一生产稻米的国家。
并使其绑定在这条赛道上！
这才是赵煦要做的事情。
而且，和对大理国的政策是一样的。
这是阳谋！
李太德不合作，还有李乾德。
李太德听着，激动起来，忍不住问道：「臣斗胆敢问陛下，这稻米交子，如何发行？」
他听说过，辽人和宋人的交子贸易。
辽国通过岁币交子化，将原本价值不过一百五十万贯的岁币，变成了三百万贯！
凭空就翻了两三倍！
辽人因此大喜！
若他也能争取到这个条件……
每年两百万石稻米，直接通过交子化，放大成四百万贯甚至五百万贯的交子！
那他回国后，必可直接取代李乾德那个废物！
同时，他也将借这笔巨款，让交趾强盛！
打不过北朝的宋国，灭掉占城，进兵真腊，轻轻松松！
照样可以让交趾成为一个拥有数千里的广阔帝国！
到时候……
或许还可以再找北朝算今年的帐！
赵煦看向他，如同看傻子一样。
「自是一比一……」
「稻米价多少，就予多少价值之交子。」
说着，就又向李太德科普了一下这稻米交子的运作原理。
还是老毛子的交互会的记帐卢布套路。
倒不是赵煦不想利用这个机会，多印点钱去掠夺交趾的财富。
而是，首先如今的交子防伪技术还不成熟，还需要叠代，才能满足防伪需要以及大范围流通的潜力。
其次，则是广西和汴京相距遥远，难以监管。
万一有人监守自盗，大量印刷交子。
那就是灾难了。
至于宋辽交子为什麽能够流通？
这是因为，它的发行就在赵煦的眼皮子底下，可以随时监管。
同时，其流通范围，也是主要在开封府。
了不起，也就是在大名府丶洛阳等地有着小规模流通。
所以，赵煦可以通过李宪控制的交子务丶黄良的飞钱铺还有石得一的探事司，大概掌握交子流通情况。
市面只要出现伪造的交子，他大概率可以第一时间发现。
广西就不行了，监管不到！
只能用笨办法，采用记帐卢布的方式，点对点的发行稻米交子指定用途。
这种交子，实际上就是一张官府的批文。
用完就作废的那种。
而且，总量可控——交趾人交割了多少稻米，就发行多少，交趾人花了多少钱，就扣掉多少。
主打的就是一个字：稳。
这样一来，交子的信誉，就可以建立起来。
等到将来，油墨丶纸张丶雕版技术叠代到可以一用的时候。
就可以藉此全面铺开。
李太德听完，却多少有些落寞。
可同时他也知道，这才是现实。
交趾小国，在北朝这里，哪里能和辽国一样？
配吗？
他仔细的想了想后，觉得这个条件其实也很不错了。
至少北朝肯放开限制允许他从北朝采购甲器。
有了这些北朝的坚甲丶强弩丶利刃。
还怕不能击破占城丶真腊？
于是，李太德俯首再拜：「陛下恩典，臣铭记在心。」
「回国后，必与臣兄及国中上下，仔细分晓。」
赵煦微笑颔首，忽然道：「朕听说，交趾国王干德，迄今唯有子嗣？」
李太德咽了咽口水，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本来，在战争失败后，他就有机会，软禁或者废掉他的那个废物哥哥的。
但因为顾忌宋军干涉——以下犯上丶以臣逼君，是儒家大忌。
他才不得不作罢。
其后，便因为遇到真腊丶占城的进攻，交趾陷入危亡的关口，不得已与李乾德合作。
这才有了他的入朝汴京。
但，若北朝不干涉他的行为呢？
李太德战战兢兢的拜道：「奏知陛下，臣兄确无子嗣……但，佛祖保佑，将来定能诞下子嗣。」
佛祖保佑？
便是佛祖显灵，李乾德也没有子嗣的希望了。
这十几年来，李乾德连个女儿都生不出。
难道三十多岁就能生出来？
笑话！
赵煦当即抚掌赞道：「卿真忠良也！」
「若交趾国王不幸绝嗣，能承交趾宗庙者，必卿也！」
李太德咽了咽口水，再拜俯首：「臣安敢有此望？」
「只是，倘佛祖不保，事到临头，为了祖宗和宗庙先王……」
「臣恐怕也只能以卑鄙丶愚钝之才……请旨于陛下，请陛下定夺！」
赵煦呵呵一笑，没有再说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