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第185章 最後一子(2/2)
李缥青在战场边缘寻找着丶警惕着,希望自己可以提前蹚出这枚雷,或者在它爆开时顶上一招。
腰间的叮啷的小剑不知摘到了哪里,她努力掩藏着自己,纵然知道这在七生前很可能没什麽用。
忽然少女目光一凝,脚下踩到了一枚被踏落的瓦片,她抬起头,只见上方的屋檐露出一个缺口。
一名七生竟然脚步不稳,果然重伤。
但病虎随手一击也足以拍死兔子,李缥青一手紧紧握拳,一手稳稳地持着已然出鞘的失翠剑,绷着身子继续沿迹追去。
行不多几步,更明显的痕迹出现在眼前,简直刺目。
血迹,大片的血迹。
他在这里吐了口血,伤势又有爆发。
再往前,血滴开始形成一条明显的痕迹。李缥青缓缓溯行,然后,发现血线发生了一个明显的迂回。
它本是笔直远离战场的,但在走出一段距离后,伤者原地停留了一下,似是大致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调转了方向。
开始与战场边缘平行。
他果然没有彻底离开。
李缥青心猛地一吊,她沿着新的方向看去,血线仍然断断续续,没入到一片幽谧的黑暗之中。
少女缓步踏去。
那是一条小巷,尽头接着湖畔,是一处绝佳的观察战场之地。
少女立在月色之下,小巷却被楼墙影翳,她轻缓地挽了一下失翠剑,就此迈步过去。
当她走到小巷口时,立住了脚步,寒毛缓缓竖了起来。
前方深沉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落在了自己身上。
李缥青一动不动,静立片刻后,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黑暗中,仿佛随时要有一道寒光掠来,少女知道它一定会很快,可能当自己意识到时,就已在咽喉之前。
但她仍在前行,她要找到那个人,不能被一片黑暗吓阻在这里。
一步步地深入,视线渐渐适应,黑暗被她一点点地排拒开来。
而被注视的感觉越加鲜明,危险感像针一样扎刺着她的肌肤。另一种知觉也在渐渐地敲打起她的大脑,提醒少女注意,那是.血腥味。
血腥味在浓厚.而且有些太浓厚了。
这已分明是.它的源头!
少女一步踏进,小巷已走到尽头。她排开了最后一片黑暗,剑走在人的前面,先向敌人发起了进攻。
而后这一剑顿在了半空,后面跟出来的是少女微张的嘴。
巷子尽头,明月透进的微光之下,那位身着黑袍的七生就躺在这里,血液在他身下流成了一汪水潭。
他遮面的装束已被挑开,这张脸几乎不在人前露面,但李缥青还是认出了它——第六洞洞主林水影,坐在七蛟暗杀侦查的那面蛛网中心的蜘蛛。
他显然已经死了。
而在这具尸体旁边,一只小小的黑猫安静蹲坐着,它气质静冷,体如玄玉,眼如翡翠,一双眸子正落在自己身上。
这不是.裴液的那只.
李缥青怔了一会儿,然后还剑归鞘,尝试向这只漂亮的小兽缓缓伸出一只手。
黑猫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上前,起身扭头,轻巧地跃入了黑暗中。
李缥青再次怔了一会儿,然后走上前,拨剑简单查看了一下这具尸体。
没有更多的外伤,像是之前的伤势没有遏制住,在此处流血而死。
对一位七生来说,这是有些匪夷所思的死法。
但无论如何,尸体摆在这里,这个隐患确实被解决了。
李缥青越过这具尸体,一跃上了巷子尽头的围墙,于此将整个战场收入眼中。
也就是在这时,她看见了令她手脚冰凉的一幕。
——陆云升被一剑刺穿心口,无力地跌坐在地;老人冲上去将一柄长剑居高临下地刺入他的身体,而后骤然后掠离开。
青篁似乎还想做更多的事,然而只能无力瘫倒。
少女听不见老人发出的声音,但看见他那冷冷勾起的嘴角。
他从容离开了战场。
李缥青不知道事情为什麽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明明离开不过半刻钟,最后一眼的图景中,陆云升正将一式沛莫能御的剑贯入蒙处元的胸膛。那一剑的浩荡中仿佛带着天山的风雪,男子说过他能赢那夺魂凶手,这一刻少女无比相信。
而后老人出手,果然第二招就被男子反手为攻。
胜负本应已然分明,所以她才来拦阻这名可能是意外的七生。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不是说只要单打独斗,就可以擒杀他吗?师叔.青篁前辈,他们没有一丝遗留地丶把所有点点滴滴的优势都交到了你手中.为什麽?!
能回答她的人此时瘫坐在地,生死不明。
而对少女来说,她将要失去的是比生命沉重百倍的东西。
天山输了欢死楼全身而退最终被清洗的,会是翠羽剑门。
少女的身躯冰凉得像一具尸体。
绝对不行。
——
老人离开湖畔,没入了房屋的影幢之中。
他们是一起而来,离开的方向也一致——正和林水影一模一样。
体内的真气扑上去死死咬紧伤口,老人握住胸前的剑柄,而后一把将它拔了出来。
血线骤然喷出,下一瞬被肌肉咬合截断,老人深深地丶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
先硬吃半记【践土绝地】,又承受八生修者的奋力一掷,若非不尽不准,每一式都足以致命,老人此时身上的伤势也已逼近此生最为严重的一刻。
但毫无疑问,他仍然是今晚的胜者。
虽然车马炮尽丧,但他们赢得了将的对决,也就赢得了一切。
固然输了也不会影响大局,但那后果却都要七蛟来承担。
七蛟今夜已经付出了太多。
自己也过了太久谨慎露面的日子。
好在过了今晚,一切都会结束。
老人将一条布带缠上身体,几被截断的锁骨丶红彤的血肉和暴露内脏令他的动作怪异而缓慢。
然后他忽然一顿,缓缓抬头看向前方。
一个脸色苍白,嘴唇乾裂,湿乱头发黏在额头的少女缓缓向他走来,她左手松松垂着空无一物,右手一柄翠色的剑拖在地上,剑尖在石板上剌出刺耳的尖嘶。
少女今晚没怎麽动作,但情绪剧烈的消耗起伏令她的声音显得虚弱无力。
「你得.死在这里。」她哑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