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第215章 湖上(2/2)
杨颜懵然:「啊?我我没什麽志向。」
齐昭华温和一笑:「那麽总有些想做的事吧,近的也好,远的也好。」
「.」
「此时此刻,心里想做的事,没有吗?」
「我想.」杨颜怔怔看着湖面,「我想回到山门,再在自己那张床上睡一晚。」
「.」
「当然.那是不可能了。」少年低声道,
齐昭华一时沉默,极轻柔地一叹:「.是的,世上最不可得之事,就是『那时候』了。」
而后她敛去神色,抬头一笑:「张姑娘,你呢?」
张君雪抬起头,倒是先看了裴液一眼,少年正笑望着她。
「我想.创造出比泰山还要高的刀术。」女子认真道。
齐昭华怔了下,看向裴液:「这我不懂了,裴少侠,这个志向比之李姑娘如何?」
「我想想缥青的好像要更难,但是君雪的要更高远一些。」
齐昭华托腮:「.问你哪个更远大,不是要你端水的。」
「.那就张君雪吧。」
齐昭华一笑,偏头看向下一位:「继道,你呢?」
方继道腼腆一笑,低声道:「我的志向,居士你知道的。」
齐昭华点点头:「继道想要通释五经,重传圣人之道.我来为他说吧,这志向或不及两位之高,但其远至少不输张姑娘了。」
「要你说谁最远大,没让你端水。」
「.那便仍是张姑娘。」齐昭华一笑,偏头看向方继道,温和道,「劳你这些天奔波,明日我与你拿一封去往国子监的荐书,挑个好日子便可启程了。」
「居士.我想等你把湖的事情弄完,再一起.」
齐昭华懒得理他。
「那轮到你了,齐姑娘。」裴液笑道。
「我志向没什麽高远的,只想到神京去,做些能做的事情,此生便足已了。」
裴液摇头:「不真诚,我说齐姑娘是要做宰相。」
「哈哈哈哈。」齐昭华真是开怀而笑,而后敛容,微笑认真道,「愿为良相一臂。」
「嗯好像也很厉害了,那你排在哪里?」
「我要排在方继道之下了。」
「唔,如此说来,咱们之中,竟然还是属君雪最为志存高远。」
张君雪抬头瞪着眼,面上还有些闷闷的委屈——说好一起吹牛,原来只有自己真的把话说得很大。
「裴少侠,你可还没说呢?」齐昭华认真提醒道。
众人也尽皆投目看来,显然不肯放过他。
「我的志向确实很肤浅,是比不上君雪的。」
张君雪又瞪他。
齐昭华笑:「我要听听有多肤浅。」
李缥青也托腮偏头,笑吟吟地望着他。
「好吧。」裴液笑着倚在船边,一手搭落湖面,自从认得这世间来,这其实也是少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吐露心中野望。
他清声道:「我要成为,鹤榜第一。」
「.」
确实是足够肤浅丶简单丶有力的志向,而且是今晚最明明白白的一个,完全无可抵赖。
也不需任何人解释这句话的重量,齐昭华已缓缓抚掌,李缥青则表情怔怔,眼如灿星。
「那好,既然都说完了最该被大家祝酒的是谁?」齐昭华环顾一周,「我要投裴少侠一票。」
李缥青举手:「我也投裴液。」
杨颜犹豫一下:「.我投张君雪,刀的前路.没有被那麽多前人开拓过,真的很狭窄。」
张君雪闷声:「我投我自己。」
这大家倒都没想到,一时笑声四起。
女子还认真解释:「我的志向是一辈子的,他拿鹤榜第一,说不定过十来年拿了就完事了,不能和我比。」
然后众人看向方继道,方继道手一举,丝毫不出预料:「我投居士。」
裴液眼看着齐昭华翻了个白眼。
裴液举手:「那我投方继道。」
如此,裴液张君雪各两票,方继道齐昭华各一票,最开始的李缥青竟然反而无人光顾。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裴液立刻偏头举手:「我改一下,我要投李缥青。」
少女「哼」了一声,提醒:「你一开始是说张君雪的。」
「我改了。」
但反正不影响「大局」。
齐昭华于是笑道:「既然选不出最高远的一个,那咱们就共祝彼此吧。望今日舟上友人,二十载之后,各成夙愿。」
女子将一小壶酒分于六小杯中,分别递给诸人。
裴液接过一看:「怎麽就这麽一点儿?」
「本就是助兴,船上哪能滥饮,坠下去怎麽办。」
「再给我倒点儿。」
齐昭华便将剩的壶底儿倾给了他。
几人笑饮而尽,裴液便多剩出来一些,他偏头,把酒杯递向肩头的小猫。
碧眸抬起,和少年明亮的目光对上。他们之间倒无须任何言语,也不需第二杯酒,因为目的本就相同。
黑猫有些无聊地看他一眼,还是低头啜饮了一口。
裴液满意地放下酒杯,夜风凉雨,秋湖静冷,几人搁杯各自倚回船边,静静享受着惬意愉悦的氛围,一时只有清浪拍船之声。
齐昭华眼睛半眯着,神思仿佛已去到那二十年后,轻声喃喃道:「忆昔鹭湖湖上饮,坐中多是豪英.」
词没改完,自己先抿唇笑了起来。
裴液也嘴角含笑,慵松地倚着,好半晌才轻声接话:「齐居士,人家说你今日做的诗没有感情呢。」
「说的是啊。」
「能不能作一首有感情的。」
「.」
「做不出来吗?」
「会有些煞风景。」
「这麽好的风景,哪里煞得完。」
「.那好吧。」
舟中再度安静了,一如深沉的夜色。
裴液偏过头,女子脸颊美丽而苍白,半阖着眼,明月之下,轻缓的嗓音从船头流过来,在霏霏的小雨中宛如迷梦。
「谁记当年小笛客,天阴恰恰湿衣。骑牛唤我过小溪。见鱼争笑指,举荷见虹霓。」
「.」
「.」
夜舟之上越发安静,终于方继道忍不住轻声道:「居士,下半阕呢?」
「.十年玉约今一梦,重看信字迷离。秋后潇水总无期。风来襟袖冷,雨到骨神凄。」
齐昭华睁开眼看着湖面,轻声笑道:「这首《临江仙》,就叫『当年梦』吧。」
船上依然安静如眠,每个人都想起不同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