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第249章 授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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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博望园。

    白影如龙,少年策马飞驰而入。

    同样是花瓣漫天,锣鼓相迎,早已等待的人们立刻响起一片欢呼。

    常致远丶李蔚如丶黄师傅丶赵章丶白司兵许多人都在这里,裴液翻身下马,笑容未歇,面色红润地和诸人一一拜过,而后一抬头,那位沉和安静的大人正立在门口含笑看着他。

    老人总有这种在一片飞花艳景中沉劲如松的气质,这也将裴液心中膨起的情绪压实了些,他走上前去,礼敬躬身到:「隋大人。」

    隋再华看着他微微一笑。

    礼官敲鼎而鸣:「请武魁往翰阁授名!」

    诸官员皆静言退后,为裴液让出了通往楼口的路。

    从进博望园开始,礼仪侍从便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比起街外的热闹欢庆,这里郑重端庄的意味占了上风。

    裴液抬头望着捉月楼,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座高楼,但立于其下仰望,方才更觉其高。

    赵章笑道:「请隋大人引武魁先行,我们跟在后面就好。」

    隋再华微一颔首,裴液便随老人而上。

    一进楼中,外间的喧闹便被蒙蔽,老人亦不发言,朝阳穿窗而入,一时两人踏楼之声成了耳边最鲜明的声音。

    老幼二人皆脚步轻捷,不多时已将后面官员落下。

    在这种安静规律的声响中,裴液心情也渐渐沉静了下来,只是无声相随。

    就在这种无声中,老人忽然轻轻一笑道:「我其实还是不信你。」

    「什麽?」裴液怔。

    「因为你知道,即便真的杀了他,你也不会付出什麽代价。」隋再华缓声道,「并不能证明你真的可以为正抛利。」

    「.」裴液这才反应过来,老人提及的是那日在书房中的谈话,有些怔然道,「我没想那麽多。」

    「因为那时你本就一无所有。」老人呵呵一笑,而后轻声道,「你瞧,现在得以荣华加身,你不是春风得意,满面红光吗?」

    「.」裴液这倒无法反驳,实际他也没想到老人把那场对话记了这麽久,并没准备怎麽进行这个话题。

    所幸老人也就此停口了,面前已是九层。平日封起的门此时已经打开,那些平日常开的门路需要毯与花来显示此时的特殊,但对这副门楣来说,只要开启,就已足够庄重了。

    裴液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与前八层在结构上已有不同——楼梯并非直上直下,而是九曲回廊一般,通往许多不同的小阁楼。

    隋再华也暂时立住了脚步,静静看着里面。

    裴液有些懵然,他理应是东道主,但这地方.他哪里来过。

    还好隋再华只是暂暂停了一下,便又立刻抬脚迈步了,径直向前,丝毫不为岔路所迷。

    裴液跟在后面,片刻之后,明白了何为翰阁。

    「『翰』就是笔墨文章,里面留有历任刺史的笔迹。」少女当时跟他解释道。

    果然,如今踏上这一层,四壁之上,诸多新旧大小不一的纸张挂在壁上,上面墨迹也有新有旧,俱都被郑重完整地保护了起来。

    授魁之典布置已毕,礼官已在静等,但身后大人们还未到达,两人便暂时闲立。

    裴液立到墙边一瞧,第一张卷轴已然泛黄,末尾落款是「丙寅之冬」。裴液实在怔了下,掐指一惊:「这岂不是.七十多年前了?这楼有这麽久吗?」

    隋再华笑:「自然不是,博望园二十多年前才开始营建,前面这些历任官员的墨迹,是翰阁修成后才收集进来的。」

    「.哦。」裴液缓缓点头,「二十多年前」

    他喃喃着找到一处很短的墨迹之前,上面落款是「锁鳞丁巳之秋·俞朝采。」

    「那就是这一任刺史了。」少年喃喃自语。

    却见隋再华也正站在这副墨迹之前,静静看着。

    「认得吗?」老人看着这短短十六个字。

    裴液觉得自己本来应该认得的,但显然此人在书法上有所造诣,风格颇为独特,于是裴液又不认得了。

    他勉强蹙眉道:「古」

    「古来志士,先穷后忧;人生在世,击楫中流。」

    隋再华读罢,转身向前道:「后来,此人为奸臣所害。」

    「.」

    此时,后面稀稀落落一群官员才跟了上来。

    一入此阁,便纷纷肃静。

    诸官以品级职位列位两方,隋再华丶赵章丶常致远三人立于屋中尽头。

    裴液静立于阁厅中心。

    楼上展了下旗,博望园中锣鼓一寂。阁中鼎香静燃,礼官持册念道:「奉怀参选之人裴液,生年十七,武艺优卓,由县令常致远推举——常大人,此人可合参比之资格?」

    裴液心中一跳——杨颜还和他说想拿魁首之奖励,此时他才知道,这真是两个少年听之使人发笑的打算。

    常致远肃容道:「裴液生长奉怀,无罪无案,来历清白。」

    「请常大人签印。」

    常致远签过,礼官持册继续道:「常大人在此,已验明正身,请武魁前往临风台。」

    这环节少女昨夜大略和他说过,礼官也提前递过流程,裴液转身,果见此厅尽头,正有一方台子探出楼外。

    裴液提步而去,视野天光渐明,直到立于此台之上,少年一时临风怔然。

    城南地势本来便高,其上再筑九层之台,乃是高临博望,目极云天,脚下正是南北大街,往前而望,纵横百路千巷,楼屋鳞鳞排列,尽头,已是高耸城墙。

    真是看尽博望。

    低下头,人们已尽数跟来,缓缓聚于街巷之中,几乎堵满了七八条巷子,一眼望去,俱是人头攒动。

    此时见少年踏上台来,无数人挥手相呼。

    而后,身后浑厚的唱声响起,不知传出去多远:「辛巳年博望金秋武魁,奉怀裴液,已验明正身,魁首无疑!现为之颁礼——第一礼,银一百两!」

    脚下响起呼声,一位公差将一盘银子搬出放在了裴液身旁。

    裴液馀光瞧了两眼,到底知道这时不应去碰。

    「第二礼,登阶丹一枚!」

    公差捧盘而出,再次一枚精致的小盒再次放在了裴液身边的桌上。

    这个盒子裴液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枚丹药再配合琉璃龙血,可以令他短期内就直奔五生之境。

    「第三礼,授铜雀侠牒,牒铭『博望金秋·魁』!」

    裴液忍不住先探头去看了,比起前两者,这大概更是「身份」的象徵。此牌在身,别人看他就不再是乡下少年,而是一位夺得武魁的佼佼侠士。

    这一次出来颁礼的是常致远,老人目光中带着满溢的温和,郑重地将此牒交予了少年。

    裴液接入手中,此牒确实是黄铜之色,质感和雕刻比他想像中要精致得多,边缘打磨圆润但又瞧来锋利,刚好是一种不割手的轻薄,整个牒子透出浑然一体之感。

    其正面雕着一只矫捷的云雀,空处刻了「裴液」和一堆其他的字;背面则暗纹而平,留有大片的空白,只在第一行刻了一条清晰的字迹,字上饰以潞水环绕和秋叶之纹,正是「博望金秋·魁」。

    裴液将此牌入手,是一种冰凉的沉实。

    「第四礼,东海剑炉丙下之剑!」

    自第一礼过后,脚下就已完全寂然,和少年一样,人们静静听着每一件奖励的名字,每一样都丰厚的令人艳羡。

    但无人觉得少年配不上这份丰厚。

    此时,裴液再一次探头看去。

    公差捧盘而出,红布盖住了一柄剑形,放在了他面前。

    裴液一把掀开,眼神立刻明亮。

    只见青鞘细如脂,金纹若羽毛,柄如青玉,格似鱼鳞,剑格一侧,刻有【博望辛巳秋魁之奖】一行小字。

    东海剑炉所铸之剑,自「丙」而始,多有些奇特之处,此时却不知这柄应在什麽地方。

    裴液轻轻拔开一截,秋水光敛,出鞘无声,明镜般的剑身上,铭有【山羽】两个潇洒书体。无论自内自外,这一柄剑都远远胜过了少年自己那柄,他微微沉默了一下,下一道唱声已自身后传来。

    「第五礼,剑术《崩雪》!」

    裴液微微一笑,不必寻找,他也能想像到少年在下面握拳咬牙的激动样子,这一次,却是隋再华走出来,将一册旧但保存颇好的书放在了他面前。

    裴液一怔,却见老人并未离去,而是转身面向下方,竟然亲自为他高声唱出了最后一礼。

    「第六礼——翰阁授名大唐武举!」

    老人肃然转身,持一柔韧金笺铺在桌上,将笔递给了少年。

    其上文案已俱,只留有一处空隙。

    裴液怔了一下,在此处认认真真丶一笔一画地填上了「奉怀裴液」四个字,蘸取红泥,按上了指印。

    而后,赵章丶范长史丶白司兵丶常致远四人一一在这名字上压上了官印。

    隋再华将此册卷起,装入一个结实的小铁筒之中,交予了少年。

    裴液双手郑重地接过。

    至此,授魁已毕。

    所谓博望推举丶入京赴试,至此,少年再非籍籍无名,博望记得他的样貌,兵部录有他的名字,持册入京,当要参加整个大唐目光所聚的无双盛会。

    隋再华指着那枚铜雀符道:「这个平日是可以佩在身上的。」

    「.唔。」确实,即便仅就美观来看,这枚雀牒也足够别致,不大不小,正合佩在腰上。裴液提起它来,果见上端正有一处小小的系孔。

    老人递与他一根串有铜片的系绳,含笑道:「授魁末尾向来有刺史赠诗之环节,今早赵大人把这美事让于我了。」

    裴液一怔接过,这铜片显然是刚刚磨圆雕好,薄薄一片,竟然颇为精巧别致,一入手,牌上那行笔力劲洒的字就当先闯入了眼帘。

    ——「未遇行藏谁肯信?如今方表名踪。」

    裴液重重地怔了一下。

    而后他翻过来,背面小字雕着这首小词的全貌,是曰:

    「不堪揣摩往事,夜来常见旧容。灯孤人寐怕秋风,摇落一枝凄梦。

    未遇行藏谁信?如今方表名踪。天涯踏遍镜中逢,回首冰心不动。」

    裴液似懂非懂地怔了许久,直到老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握住【山羽】剑身平平朝他递来,另一只手指了指下面昂头探看等待的无数双眼睛。

    裴液再次怔了一下,有些仓促把手伸入怀中:「那个.等一下。」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枚剑缨,有些破旧粗拙,上面串着一枚小小的青色玉柱。

    新剑的系孔小了许多,绳子就显得粗大,裴液有些笨拙地把它一点点塞了进去,牢牢地系住。

    然后他接过此剑,转身面对着下面数万双屏息看着他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上前一步,奋臂高高地把剑举了起来!

    小玉柱在朝阳下安静地跳动着,锣鼓花雨炸开在博望园,惊天的欢啸宛如海浪,一叠叠传遍了整个博望。

    还欠28更!

    对了,补一下,「未遇行藏谁肯信,如今方表名踪」出自侯蒙的《临江仙》:

    未遇行藏谁肯信,如今方表名踪。无端良匠画形容。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

    才得吹嘘身渐稳,只疑远赴蟾宫。雨馀时候夕阳红。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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