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承心(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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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仙君不是一路的吗?」

    衣承心沉默一下,笑:「倒也并非如此,只因无识罢了。」

    李缥青立刻想起昏时于衣丹君院中所见——「神子已然无识.」

    衣承心缓步走到祭台之前:「仙君传下诏图,聆者便是【神子】,神子不得离开紫竹之境,因此便要取诏之人侍奉,这便是奉诏之仆。这些人在神子侵染之下,便成了诏傀。每过三十年,神子渐渐无识,就需要新的心神哺喂,便是【传诏】。」

    衣承心笑了一下:「所以他们容许我进去,却要仔细检查之后才行。」

    「.原来如此。」李缥青缓缓点了点头,也到祭台之旁低头看去。

    却是一怔。

    一片平整,没有任何放置,只有两行陈旧的刻字。

    第一行字迹锋细有力。

    【诏子】:杨诏人

    【烛剑】:太一。

    【心毒】:情,衣端止卸印之夜。

    第二行字迹李缥青熟悉无比。

    【诏子】:衣丹君

    【烛剑】:亲。

    【心毒】:情,画阁之中。

    后面有第三个空处。

    「.」

    李缥青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所谓击杀神子要「烛剑灼心毒」,李缥青本以为衣承心身负之《传心诏》修为是奉诏仆们不愿意放过去的「匕首」,但如果前面两人都会这门秘术.又何以能进入神境呢?

    她下意识看向衣承心。

    少女低眉笑了一下,拿出刻刀,一笔一划地刻下了第三行。

    【诏子】:衣承心

    【烛剑】:太一

    【心毒】:亲,《除夕夜记酒》。

    「.」

    李缥青正要细问,衣承心已直起身来,抬头看向了鼎上那面石镜。

    「能劳烦姐姐把它拿下来吗?」

    李缥青一跃而上,将这枚沉甸甸的东西取下。

    上面已落满灰尘。

    衣承心接过来,轻声道:「这镜子本是放在这里由这些奉诏仆们参照持心的,但侵染日深,便没人用了。」

    李缥青疑惑地看着那粗糙漆黑的镜面,没有任何东西没映照进去:「这是.」

    「要先经过它的烛照,才能经由这里进入紫竹之境。」衣承心轻轻一笑,「进去之后,就要面对神子了。」

    李缥青顿了一下:「等一等不行吗?」

    衣承心摇摇头,轻笑:「『启阵』一成,入境时间便不由我们控制了。」

    李缥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深幽的门庭就在旁边,离得近了,又见到莹莹的微光从里面透了出来。

    回过头来,面前衣承心已持镜对准了她自己。

    少女尾指翘起,拇指掐中指下部指节,在颔下摆出了一个虔诚怪异的手印,肃容轻声道:「凡心尘意,镜前火洗;仰唯太一,万世道启。」

    凿雕出来的石镜一瞬间明亮,竟然真的清晰映照出了少女的面容,九次眨眼之后,影像缓缓淡去,石镜重回深邃的漆黑。

    衣承心轻轻出了口气,转过头,含笑将镜子递到李缥青面前:「该姐姐了,濯过之后,我们就可以进阵所去了。」

    李缥青怔了下,这石镜与其说是镜,倒不如说是盘,她看着「镜面」,实在难以想像它刚刚是如何映照出少女的面容。

    她瞧了一会儿,伸手接了过来。

    ————

    「怎麽会她自己进去?!」

    「那仪式将近尾声,我将人引开,石门将闭,她便先下去了。」

    「.你就不该带上她啊!」

    「裴液,如果你什麽都不让她做,那日何必向她表明心意呢?」

    「.」

    「我瞧她事情做得很好,有些地方比你靠谱多了。」

    「可烛世教的事情她什麽都不懂我马上过去。」

    「我要她稳当些了,她说在笼中救出了衣承心,应能拿到些信息。」

    「.衣承心.可信吗?这人我只见过一面,后面只从她嘴里听过。」

    「我也一样。」黑猫冷静道,「不过李缥青确实与她聊过许多回,像是比较信她。这人爱戏念家,长姐又因烛世教而死,我寻机瞧过,其人也没有被仙君【鹑首】强行归信的痕迹。」

    「.好。」

    裴液从临景画阁快步出来。

    他此时已知道这临景曾是什麽地方了——当年西方恬在相州城的居所,后来衣丹君为他置办的画阁。

    但这时他没再多管此事了,趁着夜色一路踏檐回到城西七九城的客栈,敲门唤小二牵马出来。

    这期间他立在客栈门前静静等着,面上没什麽表情,只是握剑的拇指不断来回推拉剑鞘。

    但小二尚未把马牵出,一旁戏院的门口却忽然过来一人,正是那日戏班的那位大师兄。

    见到裴液小跑着惊喜招呼:「裴少侠,可算等到你了!师父下午醒了,一直要见你,想当面致谢呢!」

    裴液一抱拳:「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了,我现下正有急事,来日再来寻大青衣听戏。」

    「啊有这样急吗」

    裴液点点头,但还没再说话,已见戏院门口,孙青衣被人扶着快步走了过来。

    裴液一怔,连忙上前扶住了他:「何必,萍水相逢,有缘罢了。」

    老人整肃衣服:「少侠把我从龙门楼带出来,是救我身命;把戏院从绝境带出来,是救我心命。人一生所系,不过此两者,岂有含糊之理——且受我一拜!」

    不顾众人拦阻,老人坚持拜下,起身轻喘道:「少侠,另有一事,乃是我听纪云说少侠有事垂问,却赶上我昏迷——尽管说来,必定知无不尽!」

    裴液怔了一下,他其实已忘了此节。当日是欲求索戏本作者以溯得西方恬之事,如今已得衣丹君之名,李缥青更是已在烛世腹地,此事便也不甚必要了。

    看着老人认真的面孔,裴液仍抿唇一笑道:「是这样,我当时想问一问那戏本作者是谁,然后又见后面好像有些涂改」

    「哦!」孙青衣连忙向后一接,将又一册戏本递给了裴液,「我也正要与少侠说呢,《白蛇情》就是承心这孩子写的,后来是我改过一些——这册便是原本,都俱给少侠便是。」

    裴液接过来,老人帮他翻开指道:「所改也就是这最后一节,现在唱的本子是这白蛇选择与情郎相守,却被仙人擒回;而在承心的本子上呢,是这白蛇虽然真心苦恋画师,最终却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到仙草旁边。」

    裴液怔了一下,低头看去。

    「这意思呢,其实倒是要好些,可唱戏不是写道经,还是得烟火气重些才好看,纠纠缠缠才热闹。弄得那麽坚定,不像个真人.」

    老人仍在一旁絮叨着,这最后一段唱词映入了裴液眼帘。

    是曰:「由来尘火避仙草,岂有情梦伤道心?

    凡物抛去三十年,我侍仙君到如今。」

    少女冰冰凉凉的面容涌入脑海,裴液如坠冰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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