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解龙(1/2)
但祂的动作忽然停在了这里。
龙舌蜿蜒渴望地向两人伸出,却再不能前进分毫。
仙君垂下金眸,回视心中.这座他所降临的心神之境从未消失。
它只是没有颜色。
一面明彻的镜子,没有形体,也没有瑕疵和缺漏,【鹑首】坚定地守护着它,如同一座在祂降临之前就已铸好的完美牢笼。
这确实是裴液为祂准备好的东西。
明镜冰鉴丶鹑首丶斩心。
当世所难及的三样心神至权聚于一身,少年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了那天上的禁忌。
以自己重获新生的心神境为底,与女子的【明镜冰鉴】相印相融,裴液一瞬间获得了那完美透彻丶明亮坚恒的心境。
而后以之御使【鹑首】。
就如战士持盾,因为【明镜冰鉴】是世上最强大的力士,所以【鹑首】背后有最坚实的支撑,绝不会倾斜丝毫;因为【鹑首】是世上最坚韧的金铁,所以任何刀剑都不能穿过它,伤及后面的心境。
因为这也就是仙君在心神境的强大之处。
——漠然如天的仙心,与【鹑首】之权。
如今祂向内不能侵蚀【明镜冰鉴】,向外不能突破【鹑首】仙权,锁困住祂的,就是另一个自己。
如果仙君的这缕意志是一幅降临的图画,那麽少年明澈的心神境就是承接它的雪白绘卷,当祂选择降世,就已墨入纸面,之后无论它想要做什麽丶把自己撕扯为多小的碎片都会带着一片画纸。
在整场战斗中,从开始直到现在,无论局势如何,这张画纸都在死死扼制着祂。
仙君安静地停下了手中龙舌,漠然威严的金瞳一瞬间降临自己的心神之境,明玉般的天空骤然裂开,凸出两颗巨大的金色竖眸。淡云从它的眼角缓缓飘过,瞳子低下,盯住了下方那道渺小的身影。
明镜的最中心,布衣赤足丶手无寸铁的少年正安静的立在那里。
这些天来,他在心神境受过的伤害和压覆已经太多了,如今他面无血色,双唇乾白,身躯淡得像一抹影子,他抬眸平淡地望着天上,刚刚那一道「禁止」的律令,正是由他再一次发出。
金眸注视之下,仙君的身躯在裴液面前缓缓显现了出来,这道身影强大而真实,和风中残烛般的少年形成鲜明的不同。
这是同一方心神境中两道意识的对决,而他们之间的强弱对比,犹如妖魔面对婴孩。
裴液自己的意识是唯一逃不走的东西。
如同一位修筑帝墓的工匠。以【明镜冰鉴】和【鹑首】结撰出最完美的神墓,却是以他自己的心神境为地基。
现在神真的降临这里了,这不是什麽居高临下的陷阱,他是把自己和恶虎关死在了自己家里。
仙君金瞳高漠地望着面前这道蝼蚁般的意识,一步步朝他压了过去,正如这面空无的明镜,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手段和屏障,黑螭的意识都被彻底排除出去。
仙君抬臂掐住他的脖子拎起来,抬到和金瞳平视的位置,如同君王直视奴隶。
高渺威严的意志一瞬间压在少年身上,裴液身影再度一淡,皮肤上裂出细纹。
这道意志的诏令十分明确——祂可以轻易地摧毁他,也可以轻易地摧毁这里的一切。
祂不会陪你玩这种彼此限制的游戏,不放开那就死。
裴液清透的褐眸平冷地望着祂。
在这里,少年既没有金瞳也没有鳞甲,他因被扼住脖颈而昂首下睨,嘴唇翕动,轻声道:「.滚。」
他不闪不避地望着面前的神灵,褐眸中倒映出的仙君渐渐化为自己的模样,而在仙君金瞳之中,倒映之人也开始化为狰狞的龙躯。
四周明玉般的境界竟然先一步发出清晰的碎裂之声。
死亡是对少年最可笑的威胁。
最决烈的一道保险,本来就是化入其中的【斩心】。
他们本就交融为一,任由祂随意碾碎属于人的那部分意识,【明镜冰鉴】和【鹑首】建构而成的牢笼永远不会松开分毫。
而少年甚至并不满足于这样完美的锁困。
或者他根本就不满足于「锁困」两个字,他要的是彻底的毁灭。
【斩心】,能够抹去一切意识。明镜冰鉴正是借它而入,无论女子同不同意,他都将这份神剑之力融入到了心神境的每一寸中——这张画纸从一开始,就埋藏了星星点点的火焰。
仙君以共同的毁灭相威胁,因为祂本来不过是一缕意识。
然而于裴液而言,是正因毁灭是必然的结局,他才将这缕意识引导而下。
仙君若想挣脱牢笼,就会在撞上时被这火焰焚去,而祂即便暂时不做尝试,这座牢笼也会自己将一切点燃。
石崖之下,风雨依旧,仙君一动不动地立于两名废人面前,后面的树林中,女子用剑一根根地斩断乱枝,拨开灌木轻喘着走了出来。
雨尘已再次将她的白衣染脏,清透美丽的神剑握在手里,一些微薄的云气已经重新开始在她身周缭绕。
明绮天横剑沉默地望着面前神异威严的面孔,似乎想从中找到一点熟悉的神色,但那金瞳之中只有全然的高漠。
她抿唇横剑.斩灭这道躯体中的一切心神,只要她一个念头。
明云在没有拉住裴液时,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如今他真的处理了一切,也奉献了一切。
一双威严的金眸忽然降临她的心境,但几乎在同时就破碎消散,而就在这个过程中,明绮天清晰地感受到了少年依然鲜活的存在。
即便已看不见他,也再不能对话,但当仙君把目光对向自己时,那骤然暴怒的「滚!」简直如在耳畔。
其实「不伤白衣」的律令,在最开始就已被刻入了【明镜冰鉴】,与「心神不出」同时生效。
一道漠然心念就在这时递入心里——「放开斩心和鹑首,我离开这具身躯。」
简直像是一位商贩。
将少年依然鲜活的搏动展现给她,那反抗的样子就如一只被装入麻袋中什麽也看不见的幼猫。
然后将最致命的问题压上她的剑锋——「你要亲手杀死他吗.我可以将他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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