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学堂事(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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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嗯?」少女有些惊讶地回过一双温润明亮的眸子。

    「那个,我这里有一份给许绰博士的作业,是.论孔子君臣之道的,不知道你收不收?」裴液有些犹豫地问道。

    「收的,同窗,交给我便好。」少女认真一颔首。

    「哦哦,那就好。」裴液连忙往包中去翻那张用大字写了三分之一的白纸,一边笑道,「我前几课没来,都不知道你们交的是什麽。」

    少女明眸疑惑:「什麽都没交呀?」

    「就是这个君臣之论嘛。」裴液依然笑道,「许绰博士的不是已经收过一回了吗?我瞧这里都没有。」

    「有的,同窗。」

    「.啊?」

    少女指了下最重的那摞:「这就是许博士的『君臣之论』。」

    「.」

    「.」

    少女明眸有些疑惑地望着他,裴液停下了手上掏包的动作,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那个.」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她留作业时说,《八佾》篇里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先进》里则说『以道事君』,要按事君以忠或以道来写.不知,同窗你怎麽解这个题目?」

    少女偏了下头:「这题目没什麽好解的啊,说来也就是三层意思。」

    裴液已经僵硬了一下。

    「其一是考教经义。虽说『以忠或以道』,其实在孔子口中皆是一义.所谓『臣事君以忠』者,并非对君主本人谄媚,而是以道来治国理政丶恪尽职守,便是忠君。」

    「《子路》篇中孔子说面对君主,『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同此二理。若真去选择一方来反驳另一方,就是经义不通了。」

    裴液沉默。

    「其二是针砭时政。所谓『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如今政坛激荡,谁为『具臣』,许师要看学子之见识。」

    「其三是自述情志。这是孔子讲论为臣之道的两句,由此生发,士子愿从何道,都可畅所欲言。倒是拉开文章差距的一层。」少女清婉道,「总之这篇文章题目很简单清楚,高低在写得如何而已——同窗,你不是要交作业吗?」

    裴液沉默地低着头将那张写了不到一半的白纸掏了出来,手捂着第一句的「事君当以道」

    少女则第一次有些怔愣地看了这张纸一会儿,似乎确认般向少年脸上望去一眼,才有些犹豫地接了过来。

    「.那个,」少女沉默了一会儿道,「是交给许师的话,要写上名讳。」

    「哦哦。」

    裴液脸红耳热中,只听到后两排有个很小声丶绝不会被他人听到,但偏偏能入六生修者之耳的愤然声音:「卧槽,怎麽装傻子也能搭讪啊!」

    「馆主,这个《论语》以后你再留什麽题目,能不能给我讲一讲再让我写。」一上午的课堂结束,裴液依然随着许绰往那间静室走去,第一句话闷声道。

    许绰微疑地看他一眼:「怎麽?」

    「这些东西忒多弯弯绕绕。」裴液轻叹道,「我太愚笨了。」

    许绰又看他一眼:「.倒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副失志之态。」

    裴液沉默摇摇头,一言不发。

    许绰淡笑一下,推开了门:「我倒觉得你是被剑赋惯的,才几节课就想通晓经义文章,其他人倒不必学了。」

    「.可能吧。」

    两人聊着走进屋子,话题还是来到鲤馆之案上。

    「刑部那夜的人最近不能再出手了。」许绰道。

    裴液看向她。

    「他若被锁定动向,两年前针对我的刺杀立刻就会再次发生。」

    裴液肃然凝眉。

    「但只要有狄九在,就能撬动一些正常的力量,比如大理寺或十六卫。」许绰烫了烫茶杯继续道,「这是我请他接案的原因——只要案子确实查出来了,一位大理寺少卿就足以将它推进到底。」

    「却不知狄大人现在进度如何。」

    「用人不疑。」

    「嗯。」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许绰忽然道:「给我看看你的文章呢?」

    「.交给那个长孙同窗了。」

    正在这时门被极有礼节地轻轻敲响,裴液应门,一怔,见正是学堂同案的那位少女。

    脸色有些吃力地抱着一大摞册子,裴液那页轻飘飘的被贴心夹在两册中间。

    少女看到他在这里也有些惊讶,却摇头没要裴液帮忙,自己抱着走了进来。

    「.少君。」

    「放下吧。」许绰抬眸看了一眼,斟了三杯茶,向裴液一示意,「刚好引荐一下,这位是太常卿之孙,长孙玦,国子监里最年轻的『五经皆通』,治学很认真;长孙,这位是裴液,用剑很厉害。」

    两人互相见了个礼,裴液刚一抬头,却见许绰已敏锐地从那摞摺子上抽出了那张白纸。

    「这是你的?」

    「.对。」裴液用真气避烫一口饮下了茶,一礼道,「馆主,下午那边还有一堂课,我就先过去了。」

    「去吧。」

    裴液夺门而出。

    「有这麽不堪入目吗?」只剩两人,许绰含笑展开这页纸,扫了两眼笑了一下,「看来确实读《孟子》了。」

    长孙玦好奇看去,许绰向她示意少年的「旁徵博引」:「.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长孙玦犹豫地点点头,却见许绰笑完便平静了下来,眉眼安静看着这几句话,沉默良久。

    长孙玦很少见到这张过分美丽的面容露出这种凭栏远望般的表情,它一般是平和从容,清淡含笑。

    良久,女子才合页轻叹一声:「真好,剑目雪神,文字难掩.合该如此。这篇选为精妙,传示学堂吧。」

    长孙玦怔住,全没料到这样的评价,却见许绰递给她:「中间全是他搜肠刮肚填充的四不像,只看首尾两句,那就是他的情志了。」

    长孙玦低头看去,那是:「事君当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少女一时怔然。

    但下一刻室内安静之中,她却忽然察觉到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

    「不传示了。」许绰看着最后一页,平静改口,「文字不通,罚抄十遍。」

    长孙玦完全愣住,这时才把目光挪到后面少年乖巧加上的「名讳」上。

    「裴液论孔子君臣之道。」

    「——呈递业师,许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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