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剑中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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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心绪绷起,然而少年只是抿着唇,在逐渐恶劣的战局中,他依然坚定地丶不可思议地向前推进了三步。

    当他踏上第五步时,最后的支撑终于崩塌了。当【飘回风】再一次出现时,鹤咎鬼魅般地与他出现在了同一道风中。裴液自习得此式以来从未遭遇过此等情境,甚至可以说除了水下那次,这一式还从未失败过。

    但如今毕竟遇到了。

    小剑仙的目光仍然那样明亮,紧抿的嘴勾出个笑意,压在手上的一剑啸烈刺出。

    已然同在【飘回风】之中,无论如何改变风向,我们都一同静止,你还能如何躲这一剑呢?

    裴液没有改变风。

    他在风声之中接剑一霎,剑身轻佻地弹起……将自己化为了一团柳絮。

    《杨花》

    又是一道惊艳的剑中之剑,他显然已逼近极限了——这一剑在别人眼中或许完美,但鹤咎清楚地看出了一丝滞涩。

    这样的搏斗中不会有假戏,因为若把对方当做傻子,那麽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

    鹤咎确实依然游刃有馀,他含笑追此一剑,剑势比上一剑更加分散,但也更加庞然,足以捕获这朵跳飘的杨花。

    然后当两剑相触的瞬间,这团轻白的杨絮骤然绽开,变得质实丶染上淡粉……一瞬间清晰而明艳的剑光充斥了他的视野,分散开来的剑势一霎被破。鹤咎转剑退步,化去了这次突兀的反攻。

    《桃花》

    二月杨花之后,三四月桃花盛开,两剑之间的衔接堪称自然无隙。裴液逼近极限后的破绽是真的,但他藏的剑也是真的。

    裴液挽剑轻横,如将一白一粉两朵轻花托在了剑上,立定了第五步。

    宴场的欢呼确实在这一刻传入耳朵,但只一霎之间,平地拔起万丈,朱楼消散,日月星转瞬环于身周……【天览】。

    意剑毫无停留地压覆了下来。

    万象云天之中,孤身单剑的少年宛如一叶危舟。鹤咎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施加这种强度,他在这一刻……是真的无比想要胜过这位少年!

    许多人在这一刻都绷紧了心绪,剑客诗人无一例外……几位剑者并不介意他搏得更高的身名,强者得之本是修者间朴素的道理。而江湖修者们在神京权贵们面前……其实本也是同一个群体。

    他们希望他踏上第六步……乃至踏过第七步。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希望微茫的事情,楚水霆到过第五步,陈泉则踏足过第七步,这绝不是两步之差的事情,一方面,随着交手的进行,鹤咎对你的洞察在如妖似鬼地增长,少年在他面前显然已越发透明;而另一方面……每个人都看出了,这是一场从低到高的弈剑。

    从「拙」,到「灵」,再到「意」……对修剑年限较少的剑者而言,越高处的剑,自然越来不及接触。

    ……也许就结束在这一式【天览】上。

    万象囊括,难以言喻的浩大和高渺一瞬间填充伱的心灵,几乎足以令人忘却一切……这绝对是至少立在【奇观】之巅的意剑。

    意的争斗总是太看剑者自己,对剑意的掌控丶理解和发掘,同样的意剑在不同剑者手中,总是会有云泥之别的效果。

    而所有人在这时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位少年确实不会【春水泻影,冰鉴照神】那样的神仙般的意剑,无法那样以王对王丶恰到好处地破去这道意境……只能考验自己对其他意剑的理解和掌控了。

    他需要一道神来之笔,而于少年而言……这或者并不是太难。

    立于鹤背持剑的少年安静地阖上了眸子,一道寂静的意生发出来……落于他自己身上。

    他见过的。

    【云天遮目失羽】,如此久伴而亲切的一剑,冰冷而温柔地封闭了自己的心灵,于是一切浩荡的世界都从他的意识中消失,从鹤背万丈坠落,再睁眼踏足时,已在朱楼地板之上。

    以意破意,在所有人尚且惊愕或惊艳的目光中,少年已立足第六步,并占得了一份先机。

    他用这个先机摆了个奇怪的架势。

    很多人后来才意识到……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一切,就都在少年掌控之中了。

    鹤咎脱离意境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道剑架。

    正因绷紧得毫无松弛空间的局势,正因他作为意剑被破的一方稍失先机,也正因这已是最后一步,鹤咎绝不会拖沓一霎,剑感与身体的本能已经自行做出最合适丶最正确的反应。

    而当【铩羽】一式从自己手中流出时,他才认清对方手中那道剑架……那分明是姜银儿的剑……姜银儿的第一剑。

    一瞬间鹤咎脑中流过许多念头——他们是师兄妹吗?不然何以会同一剑?亦或是好友或情侣,少女败了,少年难道竟想用同样的一招夺回胜利?

    但这都是杂念了,无论如何,足望七招之后的剑感没有给予任何示警,这只是一次剑招交换的开端,后面才是真正的戏肉——他希望自己在这一招出【铩羽】,那就出好了。

    第七步,他们还有一场真正的胜败。

    所有人也都望着这最绷紧心弦的一幕……如果少年跨了过去,那他就是今晚唯一的胜者!

    徐梦郎已咬紧了牙关,仿佛少年的命运就是自己的命运。

    【铩羽】是暴烈强大的向前之剑,而裴液更早一刻向它迎面而去。

    踏在了七步之上。

    鹤咎一瞬间没有弄懂他的意图——他本来可以从容享受后手的,敌剑未出而己身先入剑圈,是一种很基本的莽撞。

    然后他看到少年飘扬的额发和沉静的双眸……那是,第一次的正视。

    然后他瞳孔骤缩,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铩羽】之剑,剑不满握,这一霎这少年以左手持剑……换走了自己手中的长剑。

    宛如神迹般的掌控,【铩羽】初动的朝向与趋势在被他丝毫不差地替换在这柄剑中。

    「借你剑一用。」少年轻声道。

    鹤咎这一刻浑身悚然,他从未如此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他人面对自己时的鬼魅之感,双眼爆发出难以置信的丶惊喜亢奋的光芒,脱口一瞬间近乎嘶喊:「——裴液!!」

    然后下一刻他怔怔地愣住了。

    面前的少年从他身上一撞而过,化为了一团缥缈的白羽。

    ……他没有立足第七步,他迈过去了。

    人们惊讶着这不知何时铺开的意剑,怔望着白羽飞过,心中考虑着这算不算七步已成……而在眼前展开的,是令人扼住喉咙的一幕。

    少年的眸子依然沉静。

    宴厅之上,诗场在另一侧,小剑仙在更中心些的位置,枕剑伴酒睡在云上……就在主位六步之前。

    裴液距小剑仙还有一步……但他距离高台已只有七步。

    于是就在这一瞬之间。

    先铺开的是令所有人屏住呼吸的琉璃之境,孤梦丶薄冰丶静水,冰冷剔透,下一刻所有人才意识到自己只是旁观了这一剑……这一剑指向的,是那道玄狐之面!!

    再出手的是手中的【铩羽】。

    【牵丝玉虎】,握在鹤咎的手中。

    这实在是太快太强的一剑,裴液自己远远用不出来,但两剑相交时,此剑已为伥剑。

    鹤咎向前用剑,【铩羽】同时向后。

    它直冲的,就是正当中的那道佛面!

    下一刻当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时,已是庞然的天楼之威骤然降临,天地一瞬间笼罩了身边的老人,护住了他的每一根须发。

    场上一片寂静。

    ……想在天楼面前刺杀谁,实在太天方夜谭了。

    天地之力随心而动,更不用说每一丝真玄的动向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但有异动,他们会比所有人都发现的更早。

    ……可即便这样强大的修士,在骤然面临一式朝自己而来的心剑时,也要被牵引一霎注意,心绪也要绷紧一瞬。

    而一瞬也就够了。

    庞然的天地之力毫无意外地护住了这位老人,而那道剑力也就至此而止,似乎即便没有天楼的护佑,它本也不会伤及这老人一丝一毫……只是他脸上的佛面,确实碎裂坠落了。

    落地声在寂静的宴场中尤其清脆,而露出的那张脸怔忡着,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麽,他上一霎嘴上还在和旁边的禅师清谈,此时顿住,声音似乎仍在回荡。

    「……我礼佛以来,犹犯罪业,然皆诚心消弥,瞧来上苍已鉴,不曾罪我。」

    「居士性命天承,杀生嗔怨亦属天之恒常,犹愿礼佛向善,实为功德……」

    而此时所有人都认得这张脸——正如一直所言,有些人早就知道,有些人早就猜到,而他确实也没什麽需要遮蔽的。

    鹤眉清瞳,高高吊起的鼻梁,薄利的嘴唇,软皱细腻的颊面与手臂皮肤一般无二,是为大唐丞相……李度。

    此时他才微怔地摸了摸脸,意识到发生了什麽。

    而在堂下,众目睽睽之中,面无表情的少年缓缓抬手,把剑锋直指这位老人,冷声道:「老贼,我迟早割了你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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