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撤离前奏(2/2)
就……社会内在的等级其实挺森严的。
就拿移民来说。
菲律宾丶大马丶东夏丶印度甚至包括缅甸,都为狮城输入了大量的劳工群体,总量在70万~120万人之间,几乎快占到了新加坡总人口的六分之一。
街坊里有邻居家的子侄,常年在新加坡当佣人的。
顾为经听说过一些情况。
底层的劳工阶级其实都挺苦的。
他们干最苦丶最累丶最危险丶本地人没人愿意乾的低端工作,拿非常非常少的钱(当然,新加坡的最低工资,肯定比缅甸或者菲律宾这种地方的平均工资还是要高很多的),所有的社会福利丶教育丶医疗都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理论上新加坡会提供给底层劳工入籍移民的机会,但这种事情就像用绳子挂在你面前的大饼,似乎有那麽一扇大门,但你永远也够不到。
无论你是不是为这座城市奉献了半辈子,住在几平米的小阁间甚至阳台里,给本地人接送孩子,做饭,洗衣服当了二十年的菲佣。
人家肯定还是不要你的。
狮城只要你提供的廉价劳动力,不要你的人,等你病了丶老了丶干不动了,就赶紧麻溜的滚回国去。
网际网路程式设计师丶工程师丶律师丶医生丶商务代表……如果你是这样的职场白领,技术人员或者跨国公司的雇员。
那麽新加坡在你眼中的样子,其实就是那种标准的小型发达国家的样子。
和日本丶韩国,以及一些欧洲国家,没有任何特别大的差别。
不热情,却也不过分冷漠。
虽然新加坡几乎不公布移民申请的审查细则,算是个半黑箱的状态,但基本上在本地工作个三年到五年,没有什麽特别大的问题的话,跑到移民局去提交个申请,永居什麽的,办下来也不会特别困难。
而如果谁是那种真正的上流阶级,是能带来大量财富的名人丶富豪丶工厂主丶顶级技术人员什麽的。
比如你的个人资产超过了3亿新元,是上市公司排名第一的大股东,拿着企业家专属特殊签证入境。
那麽新加坡就是世界上最和蔼的城市之一。
也许你只是跑来旅个游,开个会,随便转一转,你就能接到狮城政府打来的拜访电话,向你热情洋溢的介绍新加坡的风土人情,城市面貌,并向您询问对这里的印象怎麽样,在新加坡停留期间有没有任何不愉快的地方,有没有办事上的困难,有没有什麽需求他们能够帮到您。
一切问题,都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向您对接。
从利益角度来出发,狮城政府的做法大概无可厚非,就只是……真的蛮现实。
顾为经如今离真正的「上流阶级」这个概念,差的肯定还远。
但做为本届狮城双年展的参展艺术家,算是新加坡政府官方邀请的客人,所以也沾光享受到了小半个上流阶级的待遇。
他在社交软体上和那位策展助理小姐了解兑换机票事宜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宠物托运的事情。
竟然就直接收到了一张新加坡航空的工作人员传过来的《客舱运输宠物协议书》,将阿旺大王的身份给直接定义成了「艺术家所必须随身携带的情感支持性陪伴宠物」,享有和特种工作犬完全一样待遇。
可以随行陪伴着登上飞机。
对顾为经唯一的要求就是,在飞行期间,关照好阿旺,保持宠物不会因为应激反应,而影响到正常的飞行秩序。
否则。
就要被关到客舱里的航空笼中。
阿旺是一只很能闹腾的猫。
好在只要有吃的,能淦饭,还是愿意给顾为经一点面子的。
仰光飞到樟宜国际机场只要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问题应该不大。
顾为经将所有去新加坡参加画展所需要的签证丶文件,个人资料卡全部都收好后,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翻了一下信息。
消息栏里,只有几条昨天半夜同学群里的闲聊信息。
多是一些在讨论学校撤校的事宜的。
顾为经摇摇头。
人的一生就是会在很多事情面前无能为力的,个人的命运起伏会被更大的时代变化所吞没击败。
算上他,算上胜子,菲茨的缅甸校区创造了近几年以来,最为优秀的招生成绩。
但有些东西。
从来都不是一份成绩单就能改变的。
也不是顾为经画画,画的好坏所能改变的。
日式的学院漫丶社团漫里,少年们只要踢好了球,吹好了低音号,在九局下半打出了一记全垒打,赢得了全国竞赛的大赏。
他们就能拯救濒临破产的社团,振兴即将关闭的学校,甚至只要捧起奖杯,便能赢得整个世界。
现实从来都不是如此。
甚至国际学校也完全不需要顾为经的拯救。
既不必要,也没意义。
甚至不值得。
这里本来就是用财富围成的小天地,和四周普通人们的生活如隔云泥。
就算这不是傲慢的,但至少一定是格格不入。
如果一个城市中有什麽东西是生活所必不可少的,那麽国际学校一定不是其中之一。如果一个城市中有那些孩子们是最需要帮助,最值得同情的,也是好运孤儿院的孩子,而非公主和少爷们。
资本永远是逐利的。
当没有利益可图的时候,它当然便会抽身离开。有钱人也会自谋出路。
如此而已。
顾为经甚至都不觉得感伤。
过往的学校生活中,他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
有永远在对你笑,不管成绩好,成绩差,都告诉你「很棒!」但骨子里却带着那种白人特有式的优渥和傲慢的老师。
也有瓦特尔这样看上去严厉,却下课后把他叫过去,私下给他加以教导和鼓励的素描教授。
有苗昂温。
也有蔻蔻和莫娜。
有面对质疑时落井下石的同学,也有愿意为他鼓掌,为他欢呼的同学。
人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一所学校所能定义的,而是由身边围绕着你的人来定义的。
有对他好的人,有对他坏的人,也有更多对他不好不坏,莫不相干,在毕业之后,便永不相见的人。
在十八岁的最后一周。
即将离开仰光前的最后一周。
顾为经回顾过去的生活,对于那些对他坏的人,他并不激愤与怨恨。
对于那些愿意对他的好的人,他心怀感恩。
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他退出同学群,像酒井胜子发了一条信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