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番外4(if线)(2/2)
他一闻见,就觉得方才才饱了些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梁川在原地顿了半晌,费解的回头看了陈小幺一眼,有些想不明白。人身上不应当有这种味儿。
那小孩儿被他一瞧,跟吓到了似的,捏着那枣子瑟缩了一下。
梁川便又别开了脸,径直走了。
他没多想,只觉自己是饿糊涂了,闻啥都香。
陈小幺捧着枣子,在那呆坐了好半晌。
一直到陈栓子终于跟马大伯唠嗑完了,回来牵儿子。
刚一伸手,他就在儿子身上,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儿。
到底是当爹的,体质又和寻常的汉子不同,且还在军营里待过,陈栓子最晓得这该是一种什么味儿。
他立刻就转头就往北边儿瞧去了。
可哪里还有人影。
陈小幺也跟着伸长脖子往那边瞧。
“小幺?”陈栓子低头,摸摸他脑袋,问他,“刚碰着谁了?”
陈小幺看看爹爹,眨巴眼睛:“一个大哥哥。”
村里的比陈小幺大些的男娃娃可是多,这么一说,哪里晓得是谁家的。
陈栓子牵着儿子,一边往陈家走,一边琢磨着。
陈小幺的模样,却瞧着比平日里开心不少,一蹦一跳的。
陈栓子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忽的,陈小幺摇摇他爹的手,像有个什么小秘密似的,凑过来,小声道:“爹爹,那个大哥哥的气味,可比尧哥哥的好闻多了。”
陈栓子惊愕的看着儿子,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
晚饭桌上,陈栓子朝爹娘明里暗里打听了几句,问眼下村里有哪家男娃娃跟小幺差不多大的,干活儿好的,却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村子本就大,南头和北头还隔着几里路,有些人家不熟,也算是正常。
没曾想,第二日,梁川却自个儿到了南边来。
是刘美花打发他来还碗。还那日在陈家帮工,装了肉回去的碗,老大一个。
这种跑腿的活儿,刘美花向来是打发梁田或是梁小妹去的,可这会子还早,两个小的还没起,梁川虽是起了个大早,但瞧着又没有要上山的样儿,刘美花就顺手给了他。
梁川人高腿长,走路也快,到了陈家院子外头,天才刚亮。天色灰蒙蒙的,像隔着层雾,寻常人的眼睛看不清什么,可梁川却是看着真真切切的。
院子后头,有两道隐约的人影,还有小小的哭闹声。听着很是耳熟。
梁川忍不住瞟了一眼。
那是旱厕的方向。
村里头都是旱厕,就是盖了砖瓦屋的陈家,上茅厕的时候,也是到院子外头的茅坑里上的。
但陈小幺自小在京里长的,爱干净惯了,来了这乡里,是啥都稀奇,啥都觉得好玩儿,唯有一个这个,总是觉得难受的紧。
尤其衣摆又长,没人给他牵着,小幺总怕掉到坑里呢。
邵宜年跟他一道出来的。可他虽疼陈小幺,但儿子都这么大了,总不能自己给端着屁股上吧?
父子二人刚争了两句,陈小幺嘴巴就瘪起来了。
这也就是没给陈栓子瞧见,要是瞧见了,一准叫邵宜年别跟孩子急。
好容易上完了出来,陈小幺眼睛还红红的。
梁川听到声儿,想了想,转过了身去,背着篱笆站着。
邵宜年跟陈小幺都瞧见外头站了人,步子顿住了。
邵宜年狐疑的看看那道瘦高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而陈小幺吸了吸鼻子,眼睛就是一亮。
熟悉的味儿!
邵宜年还牵着他呢,就觉出这小孩儿似是想蹦跶两下,小细脖子抻的长长的,要往院子那边去。
“干嘛呢。”邵宜年给他拉住,“别蹦。”
陈小幺乖乖的不蹦了,邵宜年让他站这儿别动,自己去了院子前头。
“有事找?”邵宜年探头问,却没拉开院门。
跟防贼似的。
梁川这才转过脸来,顿了下,双手把碗从栅栏上头递过来,“您家的碗。”
“哦。”邵宜年踮脚把碗接了,盘问道:“你是哪家的啊?”
“梁家的。”梁川答,“我叫梁川,碗是我娘前些天借的。”
邵宜年点点头,接了碗,却是又没准备走,上下打量着这人。
眼前这个,约莫还是个少年,年纪不大,可个头已经生的很高。
就跟陈栓子十五六的时候差不多。
只是自个儿跟他说话,他眼睛老往旁边看什么?
邵宜年皱起眉,就跟着他往旁边一瞥。果然瞧见陈小幺不知何时也跟过来了,正站在自个儿身后,背着手,冲那少年笑。
笑的可甜,一张小脸蛋跟能挤出蜜来似的。
跟谁笑呢?邵宜年虎着个脸。
陈小幺瞧到阿爹脸色,扁了扁嘴,便也收起了笑。
梁川多看了他几眼,院门是关着的,他也没法子多留,还是转身走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走的比来时慢了好些。好像鼻腔间还停留着那股子香味。
等人走后,邵宜年过来牵陈小幺。
“怎么认识的?”
陈小幺瞄了阿爹一眼,“不、不认识呀。”
“那你对着人家笑成那样?”
自己的儿子,邵宜年多少还是了解的,见了生人就怕,更别提对个生人笑成那样。
陈小幺脑袋低了一点,小声说了句,“……是大哥哥。”
“大哥哥?”邵宜年看了他一眼,“认都不认识,你就叫人家哥。哥这个字是能乱叫的吗?”
陈小幺这下却是不答了。
他垂着脑袋,两只小小的耳朵泛着些粉红。
邵宜年瞅着自家儿子那两只红耳朵,一阵无言。
-
晚上,熄了油灯。
邵宜年躺在炕上,想着清早的事情,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身旁的男人倒是睡的猪似的香,邵宜年转头一瞧,来了气,抬脚就蹬了他一下。
陈栓子虽是睡的熟,可警觉的也迅速,一下子就给他把腿抱住了,凑过来,跟只大狗似的,迷迷糊糊的黏糊,“咋了媳妇儿,还不睡。”
邵宜年翻了个身,朝着他道,“想事情呢。”
“啥事儿?说出来哥也听听。”
邵宜年现在是一听“哥”这个字就浑身难受,掐了一下陈栓子胳膊上的肌肉,听男人哼了声,这才心里舒服了,跟他道:“今天,小幺管你们村里一个小子叫哥呢,还笑的可欢。”
陈栓子也霎时没了困意,睁开眼,默默的听媳妇儿讲。
“哪家的?”他问。
“梁家的,说是叫……”邵宜年想了想,“叫梁川的。”
“是不是个头生的高高的,眼睛狭长那个?”
“哎?就是他。”邵宜年道,“你也认识?”
陈栓子点点头,“头天见过。”说着,就沉吟了会儿,低声道:“这小子,我估摸着应当也是——”
说来也是奇。像是这种人,应当是一百个里头都不见得有一个的。
当年陈栓子被征走,在军营里,就没见过同乡。
邵宜年没听自家男人在说啥,脑子里面还想着陈小幺冲人家笑成一朵花儿的模样,忍不住叨叨,“你说小幺这才多大啊?我跟他这么大点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看见男的只觉得烦,更别提这种乡下野小子了。”
“乡下野小子怎么了?”陈栓子回过神来,搂着媳妇儿的腰,嘿嘿的直笑,“我不也是这村里出去的。”
“……我不是这意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邵宜年半嗔着瞪了陈栓子一眼,“不管,咱们小幺可要最好的。”
陈栓子点点头,对这个倒是无比的赞同,“那是自然。”
小幺去年刚来了一回“热症”,当天晚上,就请太医瞧过。太医来了之后,一把脉,就已然断定,小幺成了“地元”。
像是“地元”这种体质的人,本就与常人不同,需得同“天元”结合,那热症才会有所缓解。
而且小幺心智又较一般人单纯上不少,这就决定了他未来的夫婿,一定得是个一心一意只为着他好的。
不然,无论是陈栓子,还是邵宜年,都不会放心把小幺交给人家。
世家子弟里虽是有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天元,像是江家的江尧,还有许家的二公子,都是文韬武略,又都对小幺有好感。
可为人父母就是这样,总觉得全天下最好的都配不上自家珍宝。
-
一家三口在上巧村住完了一个中秋,便要启程回京了。
村里的人都还没过那股新鲜劲儿。
走的那日,那马车又在村头停着等,陈栓子在下头跟一帮乡亲们告别,陈小幺同阿爹一块儿坐在马车上。
两边都开了窗,陈小幺就把脑袋朝着另一边的窗户,一言不发的看着外头。
邵宜年探头,左瞧瞧儿子脸蛋,右瞧瞧儿子脸蛋。最后拍拍他肩,递给他一把糖花生。
陈小幺摇摇头,不接。
邵宜年笑了声,捏了颗凑到他鼻子前头,“真不吃?你阿奶特意给你炒的,昨儿不是还挺喜欢么?”
陈小幺最爱吃甜的,他嗅到那个甜甜的味道,又有点心动了,伸手接过来。
在京里的时候,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凤音楼的糕点出了新样式,家里的采买总是最先的就买了回来给小主子尝尝鲜。
陈小幺瞅着手里这把花生,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一直到马车都开始动了,他仍是握着,一颗都没吃。
马车慢慢的出了村,离那个小村庄越来越远,马上就要瞧不见了。
陈小幺是知道的,京城离这里远,来一趟可不容易,要走好久。自己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
上巧村他好喜欢,这里有阿爷、阿奶,糖花生也好吃,还有、还有……
陈小幺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把帘子一掀,小身体就探了出去,着急的四处看。
忽的,他转过身来,急急的扯着邵宜年的袖子,“阿爹、阿爹,你让车停一下好不好?”
邵宜年都怕他栽到外头去,一边赶忙的吩咐马车停了,一边问:“你要做啥?”
陈小幺半点儿没理会阿爹,就掀开车帘往下跳,径直往前头不远处那茶棚子那跑去。
那茶棚子大约是刚开没多久,盖着白布的大木桶里热气腾腾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木桶前站着一个人,正低头往里瞧。
陈小幺跑的飞快,就像迟一步,那人就会飞走似的。几步跑到了那人身后,喘着气站定了。
虽只是一个背影,但陈小幺就是认出了这人。
梁川前两天去了趟镇上,把打来的山货卖了,如今兜里有些碎银。回村的时候,他看见这茶棚子,想到里头有烤饼和豆花儿卖,就想捎两个回去。
一半儿自己吃,一半儿给弟妹。
正掏荷包,梁川就感觉自己的背被戳了一下,又一下。
他知道自己后头站了个人。
不说方才那阵脚步声梁川听的清清楚楚,就说这股子熟悉的香味,他也早闻到了。
只是还有些不敢相信。
或是又怕自己一回头,却又不是他。
这一家三口在村里呆了这些时日,就是平日里不爱凑热闹的梁川,也听一些婶子们讲过了,说是京里来的,今日便要走。
那人终于忍不住了,叫出了声音来,“梁、梁川。”
梁川捏着碎银子,还是回了头。
陈小幺才十三,人矮腿短,身量都还没长成,刚到梁川胸口。
他努力的仰着头看梁川,脸蛋儿上还有方才跑了一阵,跑出来的红晕。
梁川看他。
小小的少年朝他伸出手,摊开掌心,露出了里面满满的一把炒糖花生来。
“这个给你。”他说。
梁川脑子都还有些空,不像平日里那么冷静。少年说给,他还就真接了过来。
陈小幺立时就笑了。笑的梁川只觉得脑子更空。
他本就话少,此刻更是半个字也讲不出来。
马车里,邵宜年看着这把,早不耐烦了,冲这边叫:“小幺,快点儿呀,还在磨蹭什么呀?”
才多大点的小孩儿?就又是叫哥哥又是送花生的,还好走的早,再待几天,不得连小手都牵上?
陈小幺朝阿爹那看了一眼,又回过头,边退,边朝梁川挥手,“我叫小幺。”
小小的少年笑的甜滋滋的,“你可要记得呀,我叫小幺!”
说完,便轻快的朝远处奔出去了。
梁川还维持着那个接过来的姿势,一直看着他。
人影很快就没了,手里糖花生的香气,和少年身上那股摄他心神的香,却一直停了许久许久,一直到了再见他的那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