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贾政:好孽畜!取棍子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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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满月的脸盘上转悲为喜,说话间,就要伸手去拉黛玉的胳膊,告恼道:「林妹妹,是我糊涂了,我方才看错了。」

    凤姐笑着缓和气氛,说道:「老祖宗,您看看,瞧见了没有?他们两个一块儿吵闹,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这样?」

    贾母也是欣然笑道:「他们两个自小玩闹惯的。」

    恰在这时,贾政却是过来荣庆堂,听到里间的动静,快步走来,一入屏风,见得宝玉仍是呆呆站在那里,一群人围拢着劝说的劝说。

    而不远处站着的贾珩,面色阴沉,神情默然。

    贾政如何还不知出了什麽事,定是宝玉性情顽劣,又是闹出是非来。

    贾政只觉一股邪火直往脑门窜,一张儒雅丶白净面容已然脸色铁青,沉喝道:「好孽畜!给我取棍子来!将这混帐东西打死了帐!」

    贾母丶王夫人丶宝玉丶凤姐:「……」

    荣庆堂中,赫然一静。

    然后,外间就有小厮去取棍子。

    宝玉闻听沉喝,恍遭雷殛,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打眼看见贾政面上涌起「杀气」,一时间就是脸色惨白,吓得转身就跑到贾母身后。

    贾母这边厢,搂着瑟瑟发抖的宝玉,只觉心疼坏了,看向贾政,苍老面容上现出惊色,说道:「你要做什麽!」

    「母亲,你今儿个再别拦着我,今儿我非要打死这个不成器的畜生不行!」贾政愤愤说着,撸起袖子,恰在这时,外间的小厮已递来了棍子,一把接过棍子。

    「过来!」

    贾政面带煞气地向着宝玉吼道。

    宝玉此刻已是吓得如鹌鹑一般,向着贾母怀里缩去。

    贾政怒哼一声,拿着棍子,就是向宝玉逼近着。

    「你今儿个连我也打死算了。」贾母见状,面色大变,已然气得浑身颤抖,又气又怒说道。

    贾政手中拿着棍子,刚刚行得近前,闻听此言,一张儒雅面孔青红交错,无数次如此,无数次……

    贾政脸色渐渐苍白,颓然道:「母亲,你是要逼死儿子啊……」

    说着,只觉胸口发闷,身形晃了晃,似是向一旁栽倒,贾珩皱了皱眉,连忙快步上前,搀扶着。

    荣庆堂中众人都是发出一声惊呼。

    王夫人见贾政气得脸色苍白,已然泪流满面,跪坐在地上,抱着贾政的腿,哭泣道:「老爷,宝玉究竟犯了什麽错,你要打死他,还气成这样……」

    贾母见贾政那副样子,也是不忍道:「好好的父子,怎麽就和仇人一样呢,宝玉怎麽就将你气成这样啊。」

    贾政说道:「一天天不学好,你们刚才就是一味纵着他!现在珩哥儿都觉得他没救了啊,一旁冷脸不语……」

    王夫人丶贾母:「……」

    李纨丶凤姐丶探春都是面面相觑。

    这个理由……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方才,是宝玉和玉儿他们兄弟姊妹闹别扭,宝玉小孩子说话没个轻重的,珩哥儿恼……」

    凤姐闻言,心头一沉,就是一愣。

    却在这时,只听传来一把清朗的声音,响起在荣庆堂中:「老太太这话说的,我会和他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贾母闻言,一时语塞,方醒觉失言。

    却见那时,那少年朗声说道:「方才只是觉得心寒齿冷罢,想我宁荣先祖,何其了得,如何生出这等痴顽如石丶无情无义的不肖子孙来?!」

    众人闻言,心头都是惊惧莫名,齐刷刷地看向那素衫少年,

    凤姐只有一念,珩大爷这次是真恼了!

    贾母闻听此言,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她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位的性情,刚强不可轻辱!

    贾珩面色平静,沉声道:「林姑夫为科甲探花出身,如今远在扬州巡盐,林妹妹至神京离居,倏然已有数载,不能与父共叙天伦之乐,又少母亲在旁呵护,望其所长,在荣府中形单影只,茕茕孑立,虽有老太太施慈爱于她,然老太太也上了春秋,难免也有疏漏之处……宝玉,你痴长一岁,如你所言,与林妹妹朝夕相伴,一同长大,然而,你动辄负气使性,不分初一十五,装疯卖傻,痴顽愚呆!何曾有长兄爱护过幼妹的心思?况二老爷严父目光殷殷,望你成才,你却一味躲在后宅厮混,东躲西藏,毫无担当!纵生而衔玉又如何,不过是痴顽如石,无情无义罢了!」

    情不情的宝玉。

    道一句痴顽如石,无情无义,毫不为过,说什麽爱惜女儿,都盖不住毫无担当四个字!

    金钏丶袭人,黛玉,宝钗,湘云……哪一个不是如此?

    「昨夜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说的又是谁呢?」贾珩念及此处,眸光幽幽,面容霜冷之意寸寸覆起。

    而贾珩此言一出,荣庆堂中都是无不心头一惊。

    宝玉此刻从贾母怀中抬起一张中秋月明的脸蛋儿,心头剧震,只觉字字如刀,扎在心上,脸色苍白。

    他负气使性,装疯卖傻?

    他东躲西藏,毫无担当?

    他痴顽如石,无情无义?

    这……不,不,他不是这种人!不是的……

    黛玉在一旁听着,已是红了眼圈儿,垂下星眸,泪珠盈睫,一旁探春就是伸手紧紧握住黛玉的玉手,轻声宽慰道:「林姐姐。」

    如果说先前的隐士丶卿士之辨,是刺破宝玉的面纱!

    那麽这一次,几乎是将宝玉的底裤颜色都给示之于大庭广众,就等着来日印证,底裤全部扒掉,露出那孱弱丶幼小的人格!

    贾珩沉声道:「你但凡存着一些男儿担当来,就过来搀扶搀扶你爹和你娘,你爹为你气得浑身颤抖!你娘为你哭天抹泪!」

    贾政此刻浑身颤抖,一半是气得,一半是激动。

    至于王夫人,则是捎带脚儿。

    「混帐东西,还不过来!」见宝玉迟疑在原地不动,贾珩面露煞气,目光湛然,锐利一如剑芒,沉喝一声,如春雷猛绽。

    宝玉吓得一哆嗦,腿下不受控制一般,向着贾珩挪来,伸手搀扶起王夫人,紧紧垂下头。

    这一幕,不得不说,不论是落在贾政眼中,还是贾母眼中,都有一种赏心悦目丶老怀大慰之感。

    没有孩子的人,是体会不到那种感觉,不成器的孩子,突然懂事一点儿的感觉,那种惊喜和欣慰。

    而这一切,又谁带来的?

    「二老爷,棍棒底下,实则难出孝子,宝玉这个性子,唉……」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咱就不说他科举功名,为官作宰,就是来日,但凡有一分为人子丶为人兄丶为人父的担当来,二老爷就没有白生这个儿子。」

    贾政闻言,只觉说进了心坎里,窝在心头的一股郁气渐渐散去,泪眼纵横,心头百感交集,感动道:「子钰啊……」

    这等谆谆教悔,言传身教……

    贾母同样面色变幻,默默地看着那少年,心头什麽怨怼之气,一点儿都没有。

    说句不好听话,但凡是个明白人,说不得会说一句,珩哥儿,这个儿子你来教罢。

    黛玉更是止住了哭泣,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罥烟眉下的星眸,粲光隐现。

    无他,这种人格光辉丶行事气度,简直让人心神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那种其道大光,正道直行的感觉。

    严厉时如雷霆霹雳,当头棒喝,和煦时又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训宝玉,言辞严厉却殷切在望,劝贾政,言辞和煦却诚挚动人。

    尤其斯人所言,哪怕不为官作宰呢,让宝玉拿出一些为人子丶为人兄的担当来,这话说得,但凡父母听完,都要热泪盈眶,点头称是。

    更不用说,贾珩不是简单地训斥宝玉一通了事,而是在点化这颗顽石,让宝玉过来搀扶贾政丶王夫人,更是神来之笔,感人肺腑。

    这种教育方式,加上先前的言传身教,那种人格魅力……

    傅秋芳同样美眸焕彩地看向那少年,方才还觉闹了一场,对着所谓荣宁二府家风大失所望,但此刻却有一种心神颤栗,不虚此行的感觉。

    「这位珩大爷,不愧是写出三国这等鸿篇巨制……慷慨豪迈,性情中人。」

    探春早已目光抽不离地看着贾珩,芳心轻颤,一张明媚的脸蛋儿,已是嫣红若海棠。

    纵然,按着原着的命运轨迹,敏探春出嫁,也是喊了赵姨娘一声娘。

    黛玉则是将一双熠熠星眸看着那少年冷峻丶削立的侧脸儿,心头思量着方才贾珩说她离京而来的话。

    说来可笑,如果按着原着的命运轨迹,宝玉哪怕是来日黛玉父亲亡故之后,都未必说过这等暖人心的话。

    因为宝玉对生死的看法,颇有佛道的超脱心态,但恰恰是与世俗之间的天伦感情是不能兼容的。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感人肺腑者,唯情而已矣。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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