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馀(2/2)
如今四海不靖,寇盗丛生,锦衣府缇骑南下,都不敢说所过之地,凛然而不犯。
贾珩面色微冷,说道:「还真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纪英田故作苦笑说道:「陆大人擅调卫府中人南下,下官先前就拦阻过,但他一意孤行,下官与其同级,也只能无可奈何。」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锦衣府现由这位贾大人全面接管,他现在只能暗暗蛰伏,静待机会,不说其他,锦衣都督恒以武勋充任,而眼前少年还要整顿京营,不一定有时间理事,势必要寻人署理锦衣事务,将老陆踢出去,他就有机会了。
「陆敬尧现在何处?」贾珩问道。
这时,一个千户开口道:「陆大人这会儿应还在府上。」
贾珩沉声道:「唤陆敬尧过来问话。」
那千户闻言,怔了下,抱拳称是,连忙去了。
贾珩迎着锦衣府几位千户的目光注视,说道:「扬州盐务,朝廷已派专员南下督办,陆同知妄加插手,打草惊蛇,致使损兵折将,本官为锦衣都督,不能坐视不管!」
纪英田拱手道:「大人所言甚是。」
过了一会儿,陆敬尧从外间而来,脸色漠然,进入厅中,朝着上首的少年权贵拱手道:「下官见过贾大人。」
贾珩道:「陆同知,你擅自向南省派遣探事,介入两淮盐场,致使府中兄弟殉公,可有此事?」
陆敬尧怔了下,皱眉道:「下官不知贾大人此言何意?」
纪英田道:「老陆,今早儿的飞鸽传书,你派往扬州的一队人,已经栽了。」
陆敬尧闻言,心头大惊,深吸一口气,面上强装镇定,做义愤填膺之色道:「我锦衣缇骑为天子亲军,在诸省办差,若为公事而殉节,本官虽心怀悲痛,但也壮烈其事,势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贾珩皱眉说道:「两淮盐务,牵涉利益甚广,内里错综复杂,陆同知为何鲁莽行事?」
陆敬尧脸色微变,辨白道:「贾大人,彼时,朝廷欲革盐务之弊,下官为锦衣府指挥同知,圣上授命署理锦衣府事务,为君分忧计,派往南省探事丶缇骑,并无逾矩之处吧?」
贾珩冷喝道:「自无逾矩!只是陆同知成事不足,败事有馀!本官如今奉圣上之命,都督锦衣府,对此乱象,不能视而不见,陆同知,本官现以天子剑令你,不得再鲁莽从事!」
当着一众锦衣的面被训斥着,尤其瞥见一旁纪英田似笑非笑的戏谑目光,陆敬尧面皮青红交错,拳头紧紧攥紧,不发一言。
形势比人强!
贾珩道:「都下去忙吧,锦衣千户曲朗留下。」
众人齐声应是。
贾珩与曲朗二人行至内堂,屏退左右,重又落座。
贾珩提起茶壶,给曲朗斟了一杯香茶,压低声音,问道:「曲千户,先前交代之事,可有眉目?」
所询问之事,自是关于忠顺王之事,时隔半个多月,也应有一些头绪。
曲朗受宠若惊接过茶盅,低声道:「大人,已查清了一些,记述细节在此,呈送给大人一览。」
说话间,从怀中夹层里取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递将过去。
贾珩暗暗点了点头,接过纸张,展开,垂眸阅览着,随着「刷刷」的翻阅,心头冷笑涟涟。
果然,一只硕鼠扔进粮仓里,不偷吃,几无可能。
忠顺王平日生活奢靡无度,如单独凭藉亲王俸禄,根本不可能维持如此庞大的花销,其人掌着内务府,如何不上下齐手,中饱私囊?
而其奉命监修皇陵以来,贪污工款,于土木石料上以次充好,于采购强买强卖,此外王府在京畿三辅,多有横行不法,草管人命之举。
「这些足以让忠顺王灰头土脸,但想要扳倒其人,就需寻找其图谋不轨的证据。」贾珩思忖着,将罪证材料重又叠起,觉得再等等,就可将这罪证找人放出去。
想了想,又将湛光流转的眸子,盯着曲朗,问道:「继续让人盯着,另外一件事儿,不知本官能不能信任曲千户?」
曲朗闻言,心头一震,面色肃然说道:「昔日翠华山与大人同甘共苦,共赴敌巢,下官能有今日,系赖大人一手提携,还请大人吩咐。」
他已听到风声,北镇抚司镇抚使仇良已被借调在北,镇抚使一职空悬。
贾珩点了点头,叮嘱道:「此事,事涉本官族里一位族人,但也牵涉到大同丶太原等军镇防线安危,你需得派谨细人去查办此事。」
贾赦之事,或者说,晋地的商贾带路党,都需得派人调查,等时机一至,连根拔起。
曲朗见对面少年权贵说得郑重其事,心头不由一动。
贾珩从一旁的书桉上取下纸笔,刷刷写了一会儿,递给曲朗。
曲朗接过,眸光微凝,见着上面记载的任务细节,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贾珩道:「本官也只是怀疑,你让人暗中调查一下,尤其晋丶代之地,商贾走南闯北,许有北向而与敌暗通款曲者,锦衣府有警视刺探之职,对彼等吃里扒外之徒,如寻找到证据,绝不姑息。」
他怀疑贾赦向草原走私,应不是个别现象,这里面应有一个庞大的走私链条,如晋地的商贾,前世那个明末就是带路党,这一世说不得也和建奴眉来眼去。
如果他能找到晋商卖国的证据,就可将此辈一网成擒,抄晋商之财货以充实国库,想来天子一定欣然见此。
只是,这些商贾背后不知是哪一路神仙,没有如山铁证,不好轻举妄动。
曲朗道:「大人,卑职等下安排人去办。」
贾珩道:「派往扬州城的探事,近日可曾送来汇总。」
先前答应黛玉之事,也好一并询问了。
曲朗朗声道:「卑职一直留意扬州之报,最近倒无异常,只是林御史会同扬州知府衙门丶两淮都转运司的几位堂官,议盐务之弊议,重新厘定盐引发放核销之事,分歧颇大,朝廷的钦差也在路上。」
所谓分歧,也更多是两淮都转运司以及两淮巡盐察院署之间的分歧,而州县地方官,则派遣武弁稽查私盐,如果这帮人掣肘,则所谓革盐务之弊,自也无从谈起。
贾珩眸光微垂,情知双方还在博弈。
贾珩道:「上次下毒毒害林盐院的,是哪一方势力,可曾查清?」
曲朗摇了摇头,道:「此桉扑朔迷离,急切之间,难察背后主使。」
贾珩道:「盐务官,地方官,盐商,左右不出这三方势力,现在朝廷派钦差督办此桉,不久之后当有结果,命令南面我们的人,只管保护好林御史。」
巡盐御史都能被下毒暗害,如果钦差没有该地全员恶人的魄力,大抵不是折戟沉沙,就是铩羽而归。
曲朗点了点头,应命而去。
待曲朗离去,贾珩也没有多待,离了锦衣府,向京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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