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灯火辉映处,风雨夜归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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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天谴?

    探春英秀眉眼中现出一抹奇色,欣喜道:「老祖宗,珩哥哥现在不就掌着锦衣府?诏狱是不是他管着?」

    因为贾政主要关切着忠顺王这个贾家大敌,一时间只拣着这件最让贾母牵肠挂肚的事儿来,而对贾珩的事,只提到了诏狱,还未来得及细说。

    「那就是珩弟在审着忠顺王了。」元春也惊声说道。

    贾母丶王夫人丶薛姨妈:「……」

    贾母愣怔了下,将心头一抹古怪压下,面色复杂,笑道:「探丫头不说,我差点儿都忘了,珩哥儿身上领的差事多,还有个锦衣都督,是吧?」

    这话落在旁人耳中,不知为何,竟觉得有几分古怪。

    贾政这才说道:「子玉确为主审官,听傅试说,今个儿一天都在抓人,先抓捕了工部的两位堂官儿,另外还有屯田清吏司的郭郎中等三十多位官员,忠顺王管领的内务府也抓捕了不少人,前前后后抓了差不多五六十人了吧。」

    「这……竟这般多?」凤姐闻言,眸光闪了闪,惊讶问道。

    工部丶内务府两衙,大大小小官吏,大鱼小虾,抓捕了五六十毫不夸张,而且随着时间过去,这个数字还会膨胀。

    什麽叫兴大狱?

    就是监狱虽大,抓的犯人装不下。

    「怎麽抓这麽多人?」李纨忍不住开口说道,秀雅玉容上见着惊异。

    探春凝了凝英气的秀眉,轻声说道:「这等大桉,株连甚广,只怕牵连上百都打不住呢,男的人头落地,或流或死,女卷充入教坊司,惨不忍睹。」

    贾母面上同样现出唏嘘,感慨道:「大狱一兴,从来是不知几家嚎哭。」

    众人都是心头一凛,但旋即放松下来。

    无他,主要是和她们贾家无关,而更能以一种抽离的怜悯心绪去想像,这种心理或是兔死狐悲,或是幸不在己的比惨心理。

    贾政道:「听说内务府那边儿还死了一个参将,听傅试言是集兵拒捕,被子玉用天子剑斩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可卿秀眉微蹙,虽然知道已没有事,但心头难免提心吊胆。

    宝钗杏眸现出一抹忧色。

    他还和人动手了吗?

    黛玉秋水明眸同样泛起担忧,藏在衣袖中的手捏了捏手帕,心底涌起一股担忧。

    他不是忘了自己的生儿,而是……

    「参将?」凤姐柳梢眉跳了跳,看向探春,问道:「三丫头,这是多大的官儿?」

    探春还未说话。

    湘云一手支颐,苹果圆脸红润如霞,脱口而出道:「那不是和刚才婶子说的要娶大姐姐的参将一样?」

    王夫人:「???」

    不由瞥了一眼湘云,只觉湘云那张往日讨人喜欢的苹果圆脸,竟一点儿都不娇憨烂漫了。

    尤三姐原本正自担心着那人,忍俊不禁,「噗呲」笑了一声,将一双涂着红色眼影的妩媚眸子,看向那娇憨可爱的少女。

    而这一声忍俊不禁的笑意,恍若戳破了西洋景,此刻天香楼中,就有一道道古怪目光瞧向王夫人,颇多玩味。

    「什麽夫婿?什麽参将?」贾政皱了皱眉,一头雾水,然后看向元春。

    他大女儿要许人了,他竟不知?

    贾母道:「是方才义哥儿媳妇儿说……」

    三言两语将经过叙说。

    「宝玉他娘的意思是,将大丫头许过去,但珩哥儿先前不是说,朝廷正在整顿边军,不太妥当。」贾母低声说道。

    王夫人脸色苍白,抿了抿唇,老太太这话是什麽意思,是在让老爷说说她吗?

    「胡闹!」

    就在这时,一道沉喝在天香楼响起,令众人心头都是一凛。

    元春凝眸看向自家父亲,芳心「咯噔」一下。

    王夫人心头一震,不由将期冀的目光投向贾政,道:「老爷,我也说是,大丫头不能一直耽搁了,珩哥儿非要说这个不妥,那个不妥……」

    贾政眉头紧皱,却看向王夫人,训斥道:「你平时在家不好好管教宝玉也就罢了,外面的事儿你还要掺合!」

    王夫人张了张嘴:「我……???」

    尤三姐已经笑的捂住嘴,因为憋笑,而花枝乱颤,胸前衣襟下的雪子,都晃了几晃。

    暗道,这二太太可真是有意思。

    尤二姐扯了扯尤三姐的衣袖,美眸嗔白了尤三姐,分明示意自家妹妹收敛点儿,你还没过门儿呢!

    贾政沉声道:「整顿边军,这是军国枢密,珩哥儿他参赞军机,与闻国政,既然说这门亲事不妥当,那就定不妥当!大丫头的亲事交给珩哥儿去操持,你一个妇道人家,以后不要管了!」

    王夫人:「……」

    她不用管了?

    所以,这究竟是谁的女儿?她十月怀胎,她管不得自家女儿的终身大事?

    老天,天下有这样的事儿?

    一时有些懵,脸色微白,问题被当众训斥着,只是四肢冰凉,体面丧尽。

    薛姨妈在一旁扶着王夫人,劝道:「姐姐,听二老爷的吧。」

    贾政叹了一口气,不理王夫人,看向贾母,说道:「母亲,珩哥儿先前就有言,忠顺王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如今正应其言,母亲还有什麽不明白的?」

    正如贾珩先前所思,先前提前和贾政言明,就收不到恍然大悟之效,贾政一路而来,回想前事,只觉字字有应。

    贾母闻言,面色顿了顿,也隐隐把握到一些关要,惊声道:「政儿你是说?」

    元春明眸闪了闪,柔声道:「父亲刚才不是说,工部两位侍郎都被抓捕了?那珩弟他……」

    毕竟是在宫里当过女史,侍奉过皇后,这会儿一经提示,也敏锐意识到一些不寻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探春英气的明眸闪过一抹恍然之色,说道:「先前这些人,不就是对付着父亲?现在可都成了阶下囚,还有忠顺王,前日还欺负咱们家,现在也……」

    秦可卿看着几人议论的一幕,端起茶盅,也不出言。

    忽然想起自家夫君和父亲所言,以待变故。

    只是地动,这等天灾?

    难道夫君还能未卜先知?

    宝钗也颦起了秀眉,水润杏眸现出苦思,一时间倒也把握不住其中的关节。

    她知他胸有成竹,可这地震……

    嗯,不对,应是他早就知道皇陵内有弊桉,纵然没有地震,也有其他法子。

    贾母压下心头的思绪,说道:「等珩哥儿回来,你们再好好合计合计,咱们这些妇道人家,也看不出什麽门道。」

    见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弛了下来,薛姨妈这时也上线揽活,笑道:「我就说,珩哥儿是个心里有数的,也不能任由着旁人欺负咱们家,这下总有个法子可想。」

    都不是蠢人,一下子被点破,哪有这般巧合的事儿,说不得是早有布置。

    王义媳妇儿这时坐在一旁,脸色又红又白,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微微低着头,脸色不好看。

    凤姐倒是斜眼瞧了一眼王义媳妇儿,神情似笑非笑,暗道,好好的家宴,你偏偏过来捣乱,现在好了,又丢人了不是?

    元春看着这一幕,眸光闪了闪。

    心头不知为何,忽而生出一念,闹了一闹也好,这样妈从此以后就不能再过问她的亲事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这样她就能和珩弟……

    秦可卿这时端起茶盅,美眸目光清冷地瞥了一眼王夫人。

    暗道,如果不是因着礼数,二太太她早就不想邀请过来。

    惜春从头到尾冷眼旁观这一幕,同样看了一眼王夫人。

    二太太一直针对她珩哥哥。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忽地一个嬷嬷进得阁楼,道:「老太太,珩大奶奶,大爷回来了。」

    此言一出,原本心思各异,相对默然的各人,都是心头一震,看向那嬷嬷,正主终于回来了吗?

    黛玉罥烟眉微蹙,含情凝睇地看向那嬷嬷。

    秦可卿忙接话道:「晴雯,你过去看看大爷,许忙了一天,应没有用饭,让他过来一同用饭。」

    晴雯方才听着几人争执,几次想要上前帮腔,但记着贾珩的叮嘱,这会儿早就气得腮帮都鼓起,闻言,连忙应了一声,然后下了阁楼,跑往前厅。

    来到前厅,抬眸见到身形颀立的少年,正从内书房而来,似还要往外走去,问道:「公子,这般晚了,怎麽还往外面去?」

    贾珩笑了笑,道:「还有要紧事要去。」

    「公子,用过饭了没有?奶奶让你去天香楼过去呢。」晴雯急忙问道。

    贾珩经晴雯这一番提醒,才惊觉从中午时,就没用过午饭,这会儿肚子倒也饿了起来。

    见贾珩愣怔,晴雯情知没有吃饭,心疼地埋怨道:「公子不妨先去天香楼吃点儿东西垫垫才是,老太太和二老爷都在,说有事要和公子说呢。」

    贾珩想着也不急这一会儿,遂点了点头道:「也好。」

    不多时,贾珩穿过一路灯火的抄手游廊,登上天香楼的二楼,绕过一架山河屏风,来到正厅。

    「老太太,奶奶,大爷过来了。」

    随着嬷嬷唤着,正厅中一下子忙乱起来。

    外披玄色披风,内穿蟒服的少年,按剑而立,阔步而来,迎着灯火,面容清晰柔和,只是往日神采飞扬的冷峻面容,见着几分风尘仆仆,尤其山字无翼冠帽檐,凝聚的一些水珠,在摇曳烛火映照下,光辉熠熠,炫耀人目。

    这是冒雨往来了。

    黛玉抿了抿樱唇,剪水秋童,波光点点,心湖中忽地浮起一句诗:「灯火辉映处,风雨夜归人。」

    许是有他在外,才有她们守着一方宁静烛火罢。

    贾政连忙起身相迎,唤道:「子玉。」

    其他人也凝眸看着那少年,只是一时默然。

    贾母默然片刻,问道:「珩哥儿,这是从哪过来的?」

    「才从忠顺王府过来。」贾珩在晴雯的侍奉下,面色顿了顿,坐了下来。

    「忠顺王府?」贾母心头一惊,讶异而望。

    贾珩道:「刚刚率人抄检了忠顺王府,搜集罪证。」

    此言一出,厅中倏然一惊,恍若石破天惊,忠顺王都被抄检王府了?

    藩王,都被抄家了?

    这也太……这就是兴大狱吗?

    凤姐脸颊闪过一抹异样的潮红,瞥了一眼王义媳妇儿,凤眸转了转,俏声道:「这藩王,好像也不是很妥当的样子?」

    王义媳妇儿:「???」

    你什麽意思?

    你找茬儿是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子向外拐?

    王夫人也不由用旁光,横了一眼凤姐,心头发冷。

    平儿在凤姐身后站着,见状,连忙扯了扯已经开始沦为「乐子人」的凤姐,示意这话可把「姑且相信」的太太也给捎带进去了。

    这可不兴妥当啊……

    「噗呲。」

    尤三姐忍俊不禁,花枝乱颤,似乎已经笑的合不拢儿腿,只是拿手帕捂住嘴儿,似在憋笑,但恰恰能让厅中其他人听到笑声。

    随着尤三姐的笑声传去,一些人神情也开始古怪起来,大抵是一种憋笑而不得状态。

    尤二姐美眸妩媚流波,嗔了一眼自家妹妹,这让少女多了几分超过年龄段的万种风情。

    这时,她似乎也有些明白自家妹妹的意思,这是在用这种方式表示对某位大妇的声援。

    因为作为一个外人,还是没有过门儿的妾室,刚才珩大奶奶和王夫人口角时,还真不好在一旁帮腔。

    否则,真以自家妹妹的泼辣手段,手撕了这王夫人,就是三两句话的事儿。

    那时候,落在外人眼里,就成了,妻妾欺客,不成体统,反而给那位珩大爷脸上抹黑了。

    尤二姐念及此处,也不由美眸转去,目光痴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暗叹,世上怎麽有这样完美无缺的人啊。

    贾珩面无表情,只是瞥了一眼尤三姐,反而对上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光回应,抽开目光,问道:「用罢饭,等会儿还要进宫面圣,有吃的没有?饿了。」

    这话一说,饿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恍若有一种让方才古怪笑意散去的力量。

    秦可卿玉容微顿,心头一紧,不知为何,鼻子有些酸,眼圈微红。

    方才说着杀一个参将,想来又与人厮杀了。

    转头看向宝珠和瑞珠,急声道:「宝珠丶瑞珠,快准备热水和毛巾,碗快,伺候大爷用饭。

    真就是谁的孩子,嗯,不,谁的男人谁心疼。

    宝钗温婉玉容同样现着疼惜和幽怨,贝齿咬了咬不点而红的粉唇,弯弯柳叶眉之下,水润明亮的杏眸,闪烁之间,摹刻着那少年清冷的面孔,似要倒映在心湖中。

    她也能从那往日坚毅眉峰中,读到一些疲惫之态。

    更不用说,方才又和人厮杀……

    贾珩接过铜盆,在众人瞩目下,「哗啦啦」撩起水,搓洗着手。

    伸手接过晴雯递来的毛巾,好整以暇擦了擦手,修长丶白皙的手掌,在烛光映照下恍若莹玉,几有一种奇特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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