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崇平帝:朕何时说过汜水关陷入贼手?(2/2)
随着外间内监传来的唤声,崇平帝进入殿中。
「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以杨国昌为首的内阁阁臣,和以军机大臣施杰为首的军机全班,行大礼拜见。
崇平帝端坐在御椅上,看着下方跪下的十几名军机辅臣,道:「诸卿平身。」
「臣,谢圣上。「众臣起得身来,拱手谢恩。
崇平帝道:「刚刚,贾子钰飞鸽传书,汜水关遇贼首高岳来袭,打算攻破汜水关,奔袭洛阳。」
此言一出,下方众臣哗然一片,暗道,汜水关失守,怪不得天子脸色难看。
兵部左侍郎施杰脸上见着凝重,兵部官员如石澍丶杭敏以及两位兵部主事,也愁眉不展。
杨国昌面色漠然,倒看不出喜怒。
韩癀眉头紧皱,心头生出几分疑惑,汜水关怎麽丢了?贾子钰不是提前派了兵马?
柳芳此刻心头狂喜,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面色悲戚,抱着象牙玉沥,以自己都觉得洪亮如钟的声音,说道:「圣上,汜水关一失,贼寇势必裹挟大军攻袭洛阳,圣上,臣愿领一营京营兵马,奔赴河南,驰援贾子钰。」
这是他唯一想到弥补那日对贾珩攻讦的错漏,在诸省兵务悉决于军机处的体制下,如果他离开军机处,他这个前军都督同知一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后军都督金事石光珠面色一凛,出班而奏道:「圣上,微臣也愿往洛阳,剿杀贼寇。」
金孝昱拱手说道:「圣上,臣也愿往。」
忠靖侯史鼎眉头紧锁,觉得此事有些不存常,将抬起的脚又放将下来。
几人等着出征,分明是想藉此插手京营兵权。
就在这时,崇平帝目光逡巡过几人,沉声道:「朕何时说过汜水关陷入敌手?「
柳芳丶石光珠丶金孝昱:「…「
还真是,天子刚才好像还真没说失守。可为什麽他们会生出汜水关失守的想法。
石光珠凝了凝眸,瞥了一眼柳芳,是了,他刚刚被柳家兄弟误导了。
「人云亦云,听风是雨!「崇平帝面色阴云密布,冷哼一声。这就是他的军机处,与闻枢密丶预知机务的军机辅臣。
如今看来,是因为有贾子钰才有军机处,没有贾子钰,军机处与当初尸位素餐的五军都督府也没有什麽两样。
如果不是年前,他用了贾子钰整军,此刻再以京营剿寇,无疑雪上加霜!
不过,当初让几人进军机处,原就想着「拆庙搬菩萨」,藉此架空五军都督府,如今京营兵权已为他这天子所掌控,对军机处也可稍加调整了。
三人脸色一变,心头有股不好的预感。
而杨国昌和韩癀等人都是惊讶地看向崇平帝。没有失陷,究竟是怎麽回事儿?
都是下意识将「人云亦云,听风是雨「的圣训抛在脑后,其实崇平帝还是在暗戳戳指着魏王封妃大典时候,文武百官都跟着附和的事儿。
崇平帝面色平静,转而看向一众沉默不语的阁臣,道:「子钰提前布置骑卒在汜水关以逸待劳,敌寇轻敌冒进,骑卒奔袭,为官军大败,几乎全歼三千来敌!」
此言一出,含元殿中顿时陷入短暂的安静。
韩癀首先打破沉默,慨然道:「首战告捷,一战歼敌三千骑卒,这后面的仗就好打了。」
施杰面色振奋,朗声道:「韩阁老所言甚是,贼寇虽然声势浩大,但其实兵马精锐也就几千人,正是这几千人,才攻府破县,长驱直入,一旦剿灭主力,馀下附逆贼寇,短时间内就容易清剿。」
施杰身后的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杭敏,也点了点头道:「圣上,据微臣所知,原本高岳所部有三四千贼人,纵河南都司不及细察,或许贼寇有着四五千人,如今也剿灭一大半,贾大人此行共派四万精骑,几乎是我大汉京营的七八成骑卒,以强击弱,贼寇破灭只是时间问题!所难之处,在于镇抚贫苦百姓,将裹挟从贼的百姓视作民变处置,而非造反,不过,如今赈济粮袜,听说贾大人已有预备,臣以为平复河南之乱,确在日夕之间。」
可以说,在场中人,这位武选清吏司郎中从来就没有担心过朝廷是否会取胜,因为京营前后派了八万步骑。
至于骑卒,更是调拨了八成,当然都是轻骑,如此兵力再不赢,反而奇怪。
崇平帝道:「粮林问题,贾子钰提前解决,不用中枢操心,至于开封府还有裹挟百姓,仍在五六万众,朝廷不可疏忽大意。」
众臣闻言,连忙拱手称是。
柳芳丶金孝昱三人则脸色阴沉,倍感窝囊。
史鼎却拱手道:「圣上,河南方面虽有军需粮袜供应充足,但都司兵马不整,亟需校练,臣在军机处于筹画无计,还望圣上允准臣前往河南助贾子钰一臂之力!」
他一个武侯,与一帮小辈窝在军机处,也没有什麽意趣可言,如果去河南,如果立下功劳,说不得就能出镇地方,为一省大员。崇平帝目光落在史鼎身上,沉吟片刻,道:「贾子钰先前在奏疏上倒未说需得朝廷拣派人手相助,况且,如今军机处尚有不少事务需得史卿。」
这史鼎才具尚可,只是与南安丶北静两家还有些夹缠不清,等徵询子钰之意后,将其调入五军都督府接替柳芳职位,制衡南安丶北静两王,至于柳芳,无才无德,回家待着,省的贻误军机。
如果不是担心太过刺激正在边关整军的南安丶北静两王,他对五军都督府也会有所调整。
史鼎心头虽有些失望,但只能拱手遵旨。
崇平帝道:「昨日大理寺卿王恕上疏,劝诫朕制怒,并对云南道御史龚延明不可因言而罪,许卿,你怎麽看?」
说着,就看向老神在在的许庐。
方才,在崇平帝提及汜水关之事时,这位许大人是少有的几位面无异色,不为所动的官员。
许庐皱了皱眉,朗声道:「圣上,臣以为龚延明虽有罪,但罪不至下狱,纵是下狱,也当以他罪责问,而非风言奏事。」
御史原有风闻奏事之权,说白了,就是随意弹劾,许庐先前劝着几位弹劾贾珩的御史,如今又规劝着崇平帝。
「妄议军机,妖言惑众,难道不是罪名?「崇平帝沉声打断着,又道:「如说因言而罪,军机大臣贾珩只是对局势推演,龚延明以其言而罗织罪名,大造诛心之论,因私隙而害军务,难道不该罪之?」
说着,猛然将一双冷眸看向杨国昌,猛然问道:「杨阁老,你以为如何?」
杨国昌此刻心头一惊,后背几乎被汗水湿透,情知是在敲打着自己,苍声道:「圣上,老臣以为徇常例,言官若有攀诬,或贬或流。」
这其实也是常例,皇帝贬谪御史比如贬到某个偏远地方做知县,再低微一些,可能是做教谕等低品官,再狠一些是某个地方做驿丞。
崇平帝闻听此言,这才收回具有压迫性的实质目光,转而问向赵默,道:「赵卿为刑部尚书,以为杨卿此言然否?」
此刻,赵默面色顿了顿,心头同样一凛,迟疑片刻,拱手道:「臣以为杨阁老所言在理。」
崇平帝说完,看了一眼韩癀,却没有去问,而是道:「杨卿,赵卿,拟旨,将云南道御史龚延明,廷杖四十,谪戍广西,永不叙用。」
此言一出,杨国昌心头一凉。谪戍广西,永不叙用。
韩癀面色微变,心头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说方才怎麽不问他,原本这种事儿就不好说,因为容易得罪科道清流。
而天子偏偏以杨国昌和赵默两位曾攻讦过贾子钰的阁臣拟旨。
这是杀人还要诛心!
只是,六科会不会起了逆反心理,再行封驳呢?韩癀心头不由生出一股隐忧。
「臣遵旨。「杨国昌和赵默面色难看,拱手应是。
崇平帝转而看向左都御史许庐,问道:「许卿,都察院要藉此次京察,整肃吏治,纠弹不法。」
许庐拱手道:「圣上,微臣已对都察院御史功绩考核而毕,相关应贬谪名单条目,俱陈奏疏,龚延明原在被贬之列。」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许卿,这倒是和朕想在一块儿了。」
许庐面色一整,拱手道:「据微臣最近查知,云南道御史龚延明与几位御史,原有贪赃枉法等受贿罪行,如按汉律当罢官流放,臣以为可集三法司断谳,以律令而断一干御史罪行。」
其实,这仍是在劝谏崇平帝,甚至有几分刚而犯上的意味。
因为拂了崇平帝的面子,但其实维护的是堂皇律法和崇平帝的威信,也不是在救龚延明,而是要名正言顺地拿捕丶断谳,真正使其不得翻身!
某种程度上侧面维护着贾珩的声名,不至沦落到佞幸之臣的地步。
因为言官原就风言奏事,在场的哪个阁臣,没有被骂的狗血淋头?有的置之一笑,有的会在别的事情上报复,但少有天子亲自下场,因为上了某个奏疏,重惩某个御史。
这是权阉丶权臣才会做的事儿,比如刘瑾丶严嵩。
韩癀面色微肃,心头松了一口气,科道言官因贪赃枉法而坐罪免官,如是一来,科道警然,由此人司掌宪司,他心悦诚服。
赵默同样偷偷瞥了一眼许庐。
许德清,正人也,这是维护了他们这些阁臣的体面。杨国昌心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崇平帝面色变幻,压下心头的一丝复杂,默然片刻,转眸看向杨国昌和赵默,道:「杨卿丶赵卿,待下朝后,由都察院汇总龚延明罪名,详查其罪,严惩不贷!」
贪赃受贿是比因言获罪好听,否则就是为这些御史扬名,不定某天又晃荡回朝堂,永不叙用,有时候也不好使。
前明,「徐阶小人,永不叙用「的故事,可谓前车之鉴,而贪赃受贿丶降罪严惩,这就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地。
许庐见天子退步,拱手深深一拜,道:「圣上圣明。」
天子还是他心中愿意效忠的雍王,那怕对贾子钰宠幸尤甚,也不至败坏法度。
【请记住我们的域名 ,如果喜欢本站请分享到Facebook脸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