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 贾珩:本官为军机大臣,与闻枢密,莫非还阅览不得?(2/2)
叶暖笑靥似花,轻声说道:「父亲说,永宁伯要整军,他一把老骨头,无以为助,只能以此帮着整军了,永宁伯为锦衣都督,想来纵是自己查察,弄清这些也只是时间问题。」
「叶侯有心了。」贾珩收起簿册,递给一旁的陈潇。
贾珩而后也没有多留,下了丽景酒楼,此刻已是午后时分。
「你去镇抚司,给刘积贤送信,让他派人密切盯着豹韬卫丶虎贲左右卫丶还有金吾卫的几个指挥使丶指挥同知,凡有串联异动,即刻拿下!「贾珩在上马车之前,对着马车另一边挑起车帘的李述吩咐道。
金陵是有镇抚司的,这是锦衣府在金陵的驻署部门,同样是一个养老部门,打算也负责刺探南省的情报。
「是,都督。」李述低声应是,待贾珩上了马车,骑上快马,向着远处而去。
刘积贤一早儿去了金陵的锦衣府镇抚司,这是陈汉在未迁都之前保留的南省锦衣府卫机构。
说话间,贾珩与陈潇上了马车,随着马车辚辚而行。
见少年拿着簿册,面现幽思,陈潇低声道:「安南侯此人能从隆治年间的***中存身,而且还领兵得以镇守金陵,原就是人老成精,玲珑剔透的人物。」
「看出来了,草木之叶,向阳依阴,东风强则追东风,西风盛则逐西风,如此家族繁盛,绵延数代,葱葱郁郁,四季长青。「贾珩面色默然片刻,轻声说道。
兵部衙门,司务厅
正是过晌时分,官厅条案两侧,兵部的文吏渐渐落座在书案之后,埋首案牍,执笔或是抄抄写写,或是处理一应公文。
其实南京兵部还真没有什麽公务需要处理,无非是瞎忙。
兵部侍郎蒋夙成这会儿端坐在条案后,正在寻着一本书翻阅,忽而从廊檐外匆匆跑来一个书吏,面色见着惶急,拱手道:「大人,永宁伯来了。」
蒋夙成闻言,面色倏变,一边让人唤着孟光远,一边领着兵部司务厅的员吏,向外迎去。
不管心头再是愤恨,但贾珩毕竟是军机大臣,尤其是提调江南大营,以天子剑对两江官场有先斩后奏之权。
仪门外,只见众多飞鱼服,按着绣春刀的护卫,先一步进入兵部部衙,在前前后后站定。
旋即,一人撑着雨伞,簇拥着一身形高大,面容清隽的少年进入庭院,斜风细雨之间四方屋檐上的雨滴汇聚而下,打落在青砖铺就的台阶以及水缸内。
一时间,万籁俱寂,只有滴答滴答的声音
响起。
「下官见过永宁伯。」蒋夙成面色恭谨,拱手一礼道。
不多时,从官厅中,兵部右侍郎孟光远也整理着官袍,向着贾珩行礼拜见。
多礼。」
贾珩目光扫过两人道:「两位部堂大人无需
蒋夙成面上带着笑意,说道:未知永宁伯前来,有何见教?」
贾珩面色淡漠,沉声道:「本官是圣上钦封的兵部尚书,军机大臣,前来兵部部衙,自是督问部务,署理兵事,蒋大人为何明知故问?
「这……」蒋夙成面色微滞,竟一时语塞。兵部尚书,那是加衔,岂能当真?
不过看向贾珩身后大批的锦衣府卫,蒋夙成心头涌起一股不妙之感,隐隐觉得来者不善。
「两位大人,里面请吧。「贾珩面色淡漠,冷冷说着,向着前方官厅走着,几是反客为主。
进入兵部部衙的司务厅,令史以及掌固都看向那蟒服少年,而后是大批锦衣府卫在司务厅廊檐下执刀,傲然而立。
贾珩落座在小几旁的楠木椅上,眉宇之下的锐利目光凝视着蒋夙成,沉声问道:「蒋大人,本官奉皇命提调江南江北大营,现大营营丁不备,军械匮乏,兵部车驾清吏司以及武库清吏司,军械丶车马都要准备俱全,以应对整军所需,兵部以上两司是什麽情形?」
蒋夙成看向不远处的少年,道:「永宁伯,两司正在加紧督促工匠打造军械,上次和永宁伯提及,城中匠师不多,打造军械可能要慢上一些时日。」
贾珩沉声道:「既然蒋侍郎既说城中匠师不多,那本官就要与蒋侍郎算一笔帐了。
说着,看向一旁经历司的中年文吏,沉声道:「范经历,你来说说情况。」
「是,都督。」范经历应命一声,从书吏手中拿过簿册,诵读着其上文字:「崇平五年,江南大营军械锈蚀,不堪为用,行文兵部武库清吏司拨付长刀两万把,弓一千三百张,箭矢四万二千支,兵部方面拨付八千把,弓六百张,箭矢一万七千支,馀下并未拨付,但户部方面的请调拨付兵饷的清单中,却又提到了以上兵械。
蒋夙成急声道:「这,这一派胡言!我兵部早就按数拨付,彼等军将贪墨,岂能怪罪兵部。」
贾珩乜了一眼蒋夙成,冷声道:「是与不是,核查一番就是。」
「永宁伯,你为武勋,有何权力查武库司帐目?」蒋夙成闻言,急声问道。
实在没有想到贾珩会猝然发难,依稀记得一番推诿过程中,悻悻而归。
上次这位少年权贵来兵部之时,在他和老孟的
现在,竟如此强势?
贾珩冷声道:「姑且不说本官是军机大臣,辅君王以治枢务,原有督问诸省枢务之责,就说本官受命天子,整饬江南大营军务,凡两江官员有妨碍军机者,本官都有先斩后奏之权,蒋大人你如此妨碍军机,欲试本官天子剑之利乎?」
蒋夙成闻言,霍然色变,因为见得那些锦衣府卫神色不善。
只是片刻之间,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在蒋夙成心头闪过。
小儿如此骄横跋扈,等着,事后他必上疏弹劾,小儿以武乱文有逆臣贼子之象!
何在?」
贾珩面如冰霜,沉喝道:「武库清吏司郎中
这时,一个年岁四十左右的五品官员,战战兢兢地走将出来,正是武库清吏司郎中周擎。
「下官……下官见过贾大人。「为那少年身上的气势所慑,周擎额头渗出颗颗冷汗,硬着头皮,拱手见礼道。
贾珩沉声道:「府库历年军械支取簿册现存放何处?」
周擎心头惶惧,拱手说道:「回大人,簿册现在案牍库房。「
「来人,将案牍库房中的录事簿册尽数带走,本官要即行核对。」贾珩沉声吩咐道。
「是。「一个锦衣百户领着几个锦衣府卫,拱手称是。
这下子,兵部侍郎蒋夙成以及孟光远,两人见得此幕,彻底坐不住了,急声道:「永宁伯,案牍帐簿皆为兵部机要,岂能胡乱翻阅?「
至于做假帐,其实也不好做,因为江南大营原有一份存档,此外还有军器监的帐簿可以对照。
「兵部机要?本官为军机大臣,与闻枢密,莫非还阅览不得?「贾珩目光逼视着两人,道:「来人,把武库清吏司丶车驾清吏司的帐簿全部搬走,今日锦衣府要点查清楚,江南大营历年索要军械丶军需究竟去了何处!」
这些在南京兵部的两位官员,区区三品官,如果不是藏在金陵整个官僚体系中,根本就没有与他放对的资格。
但现在,两位兵部官员根本就无力对抗于他,南京兵部尚书解岳还能给他掰掰手腕。
但此公应该不会趟这趟浑水,除非也有利益相关。
此刻,蒋夙成面色阴沉如铁,实在没有想到,这位永宁伯比起第一次,竟然如此强硬。
是了,他刚刚取得一场胜利,挟大胜而来,自然跋扈更胜往昔。
蒋夙成心头一阵后悔,没
有及早收拾手尾,而心头愤恨不已。
这小儿,既然不给他们这些人活路,那麽就在这金陵大闹一场!
其实,这些人并非不知王子腾前事,但正是因为王子腾激起兵变从前途光明的节度使被降职,彼等反而以为更可效法。
贾珩此刻,坐在兵部尚书才能做的条案之后,说道:「江南大营这些年军纪散漫,兵丁缺额,然而兵部每年都会派人清查,竟全无所知,难道没有失察之责?」
蒋夙成脸色难看,问道:「永宁伯此言实为苛责过甚,江南大营如是欺上瞒下,我等在兵部衙门坐衙视事,如何得悉细情?「
贾珩冷声道:「事到如今,还敢巧言狡辩!兵部武选司丶职方司每年都会派遣文吏检阅兵马,如有不妥,应向朝廷奏报,岂言不得悉细情,你这个兵部侍郎,署理部事,竟言一无所知,难道蒋大人是泥雕木塑吗?「
蒋夙成闻言,面色难看,一时却不能对。
其实,并非蒋夙成不擅言辞,而是气势,一个是中枢要员,官居一品,又领着大批锦衣府卫,一个仅仅是正三品,本身就自称下官,如何敢一再相辨?
能够给贾珩造成麻烦,只能是暗中使着绊子,而不是直面相抗。
孟光远这时在不远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
在感,心头却在思量着应对之策,心头还有疑惑,这永宁伯是怎麽知道兵部武库清吏司的现状的。
贾珩道:「从即日起,本官将在兵部衙门驻节督办军务,以便江南大营整饬事宜。「
在兵部驻节办公,那麽就相当于完全插手南京兵部的日常事务。
此举当初是获得过崇平帝的认可的,而且圣旨也很明确。
或者说南京兵部的职责本来就是对接江南丶江北大营的日常军务,以及江南省下府卫所丶金陵旧都的守备军务,并不是负责整个南国的军务。
江浙丶闽粤这些都是由神京城中的兵部管辖。
因为江南省没有都司和提刑按察司,在隆治十五年之前甚至都没有藩司,由南京户部管辖民政钱粮徵收,是隆治帝考虑到江南省太大,财赋尤重,这才增设了江左藩司,后又设总督,以分拆丶制衡两江官场。
蒋夙成闻言,心头咯噔一下。
贾珩说完之后,看向经历司的文吏,沉声道:「将相关帐簿都带回镇抚司,仔细核查。」
待贾珩带着锦衣府卫离了兵部衙门,蒋夙成与孟光远对视一眼,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看向仍在衙门左右的值房中一副常住架势的锦衣府卫,只觉头大无比。
孟光远看向蒋夙成,问道:「蒋兄,我等现在该怎麽办?」
「还能怎麽办?回去写奏疏,本官要严参这个永宁伯!「蒋夙成咬牙切齿道。
孟光远压低了声音,说道:「当联络都察院的科道言官,一并严参其人,鼓噪起声势来才是。」
蒋夙成目光阴沉,道:「正是此理。」
「帐簿万一被他查出什麽端倪。」孟光远提醒道。
蒋夙成道:「纵然有错,怎麽就确定是我两人贪墨?他如是清查部务,就是要得罪整个南京六部。」
金陵六部的官员,除却兵部外,还有吏丶户丶礼丶刑丶工等其他五部,有些还曾是隆治朝的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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