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叔父不是无脑莽夫(2/2)
「王不王道不知道,但作为一个合格关外人叔父须得教教你,如果不赶紧找人来拾掇这头肥猪就会捂膛。」赵传薪看着头身分离的肥猪说。
「……」
于是一群人冒雨忙活起来。
赵传薪吩咐说:「记得把肥肠洗乾净。」
赵熙隆犹豫了一下问:「赵先生,洗不乾净要杀厨子全家吗?」
「焯,你这人真是没人性,这麽冷血的话亏你好意思说出口。」
「……」赵熙隆都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听错了。
赵传薪又说:「记得留点里脊,留些梅肉。」
矿务局的大厨也很有两把刷子。
和滦州当地的各大厨一样,什麽粤菜高手,什麽伺候过慈禧的全家福席,什麽李鸿章尝过都要拍案叫绝天津卫饺子,矿务局的大厨碰瓷的人是袁大头,说当年在天津卫用一道肘子征服过袁大头的味蕾。
赵传薪来到后厨表示要亲手弄两道菜的时候,大厨表示很委屈:「赵先生,您这是信不过小的啊,哪用得着您动手?」
「少几把废话。」赵传薪脱掉工装,臂膀的肌肉将短T撑的绷起:「当年朱重八当和尚的时候,就吃过我做的锅包肉和滋味肉,后槽牙都粘掉两颗,没口子称赞——就是咱关外的味,地道!」
厨子震惊了。
我焯,万万没想到,厨子界的碰瓷王者,还得看赵先生。连朱元璋都成了你们关外人是吧?
让厨子给自己打下手,赵传薪开始操作。
厨艺有没有,行家一出手。
好厨子先备料。
赵传薪先对好料汁,切好了肉,该腌制腌制,姜切丝葱切段,辣椒切成小碎块……
刀工方面,厨子一点挑不出毛病,不由得竖起拇指:「得,能人无所不能,赵先生您局气。」
尽管目前看不懂,他还是死死盯着看,明目张胆的偷师学艺。
还开口问:「这粉是什麽粉?」
「五香粉。」
「五香粉都有些甚麽?」
「花椒丶肉桂丶八角丶丁香丶小茴香籽丶乾姜丶豆蔻丶甘草丶胡椒丶陈皮……」
厨子脑容量不敷用,懵逼道:「不是五香吗?这得有十三香了吧?」
赵传薪:「哦,那你就叫它十三香吧,记住了是赵传薪十三香。」
心说老王头你先往后稍稍。
裹粉子,宽油炸制,反覆炸制。
厨子又问:「反覆炸制,这是为了酥脆不粘吧?」
同样是炸,赵传薪用了两种肉,一种肥瘦相间的梅肉,一种是全瘦的里脊肉。
梅肉做成了滋味肉,里脊肉做成了锅包肉。
出锅后,赵传薪分别夹一块塞入口中。
「唔,不错。」
厨子迫不及待的也尝试,眼睛一亮:「有些意思,赵先生大嘴吃四方,这两道菜在下平生仅见,该不是赵先生所创?」
实际上他也未必真能看得上,关键得捧着这位。
「呵呵,除了不吃苦不吃亏,其馀啥都吃。」赵传薪分别装盘,端着就往外走。
有的民族只吃牛羊,然后吃猪肉的人会说他们腥膻重;吃猪肉的民族,然后吃牛羊者会说他们臭。
赵传薪都不少吃,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到底是膻还是臭。
厨子在后面喊:「赵先生,这两道菜叫什麽?」
赵传薪很想据为己有,叫赵传薪锅包肉丶赵传薪滋味肉,后来又觉得不雅,好像在骂自己。
「锅包肉,滋味肉。」
最终还是作罢。
带到了餐厅,周学熙正和赵熙隆等人聊天,面前暂时只有一盘花生米。
周学熙还真拿着赵传薪给的钱买了花生米。
锅包肉和滋味肉端上来,赵传薪坐下:「来来来,都过来趁热吃,一人一块。」
旁人都拘谨,唯独周学熙和赵熙隆两个聪明人毫不客气。
中国人的礼仪中讲究门道不少,什麽吃有吃相坐有坐相,作客者和主人都有章法。
可周学熙与赵熙隆已然囫囵的了解过赵传薪,只要别触逆鳞,客套什麽的就免了,与奇人打交道也要与众不同。
果然,他们毫不客气的尝了,赵传薪反而高兴。
「酸甜可口!」
「酥香咸甜,层次丰富。」
旁人见了,也去尝试。
两盘子肉,转眼就见了底。
最后一个考工房的管理者想要夹盘子里最后两块,赵传薪却先一步下筷子叼走:「啥也不是,吃啥都赶不上热乎的。」
那人的筷子捞了个寂寞,悻悻收回,见别人吃的香甜,心中大感后悔。
赵传薪用两道菜就拉近了和众人的关系。
嬉笑怒骂,丝毫看不出上位者的架子。
赵传薪发现有一些广东那边的管理层,与大家格格不入。
这是赵传薪凿死了林贵君的后遗症,他们有些被孤立了。
旁人还以为赵传薪对这个群体有意见。
赵传薪其实只是不想看到屁大点的矿务局,非得分出派系,彼此争斗内耗。另外林贵君看菜下碟,以为他比洋人好欺负的做派,实在是厕所里点灯笼——找死。
跟他们本身无关。
相反,沿海城市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先了解世界的他们在这个时代是真的高效。
赵传薪见角落里有一架钢琴,就招呼那几个广东的管理者:「你们几个去把钢琴搬过来。」
几人巴不得表现一下,赶忙照办。
锅包肉和滋味肉是赵传薪开小灶先做的,其馀菜还要等,所以赵传薪坐在了钢琴前,决定一鼓作气,消除这些人心里的忌惮。
他故意问:「在座的都有谁能听懂粤语。」
面面相觑后,犹犹豫豫的举起了三分之一的手。
剩下的,或许是担心赵传薪还要秋后算帐,没敢跟风。
赵传薪笑了笑,取出铅笔,开始试音,并在琴键上写出4567123^4567123……
有懂西洋音律的人看了,只感觉一阵阵头皮发麻。
好家夥,头一次看这样临阵磨枪的。
赵传薪尴尬一笑:「还不太熟,见笑见笑。」
众人果然笑了。
而周学熙和赵熙隆疑惑,赵传薪这是要闹哪出?
赵传薪一边生涩的弹,同时开口:「在那些,苍翠的路上,历经了多少沧桑。在那些,苍老的面上,亦记载了风霜……回望,昨夜在异乡那门前,唏嘘的感慨一年年,但日落日出永没变迁,这刻,在望着父亲笑容时,竟不知不觉的无言,让日落暮色渗满泪眼……」
一首粤语版《大地》,被赵传薪仰着脖子缓缓唱出。
歌词简单,但简单中透着一股淳朴真挚的情感。
除了钢琴弹的漏洞百出外,一切都完美。
广东的管理层,听了不知不觉竟有人落泪。
如同歌词,他们背井离乡,日出日落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几经风霜,如今又担惊受怕,只剩下了感慨唏嘘。
赵传薪唱的声情并茂,手指头起初还能准确摸到钢琴按键脉络,后面则完全瞎几把按。
但并不妨碍他掀起人们情绪中的波澜。
一曲作罢,掌声四起,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赵先生好样的。」
「赵先生唱到我心里了。」
「想家了!」
赵传薪朝四周拱拱手:「诸位广东的乡亲朋友背井离乡,为开平煤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赵某虽然看在眼里,却并不承情。」
赵熙隆机灵,猜出几分意图,赶忙捧哏:「赵先生,这是为何?」
赵传薪真想给这个机灵鬼点个赞。
他说:「为何?因为以前开平矿不是我的,挣的钱也不是我的,我当然不承情。」
众人哄笑。
赵传薪肃起面容:「但今后这座矿姓赵了,诸位齐心协力共勉,有钱大家一起赚。」
众人轰然叫好!
我焯,周学熙都看傻了。
两道菜,一首歌,三言两语便消除了管理层之间的隔阂,拉近了上位者与乾饭人的距离。
以后谁再说叔父就是个无脑莽夫,周学熙第一个不干。
闹闹哄哄的说笑了几句,有随从来对周学熙耳语几句,他凝眉来到赵传薪耳畔嘟囔。
赵传薪眉头一挑:「英国佬究竟搞什麽鬼?」
(本章完)